林暮死了，临死之前，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队友会突然朝他下手。
身体轻飘飘的上升，林暮逐渐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直到那天，一个男人忽然闯了进来，他散了的意识开始慢慢恢复。
那个男人身材修长高挑，可瘦得厉害，在林暮恍惚的思绪中，下意识觉得那个人以前不是这样的。
看到男人站在藤椅前，林暮发现自己也能动了，可他为什么是飘着的？
迟钝的思绪开始运转，林暮想起自己已经死了。
跟着那个熟悉的背影飘到藤椅前，那是，他自己的尸体。
尸体已经被丧尸啃食过了，他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可什么都做不了，后来意识就陷入了混沌中。
当林暮转头看见那个男人苍白的脸后，他难过地垂了眼眸，这个人是封陌，他死之前就是想去找封陌的。
天色忽然黑了下来，雷声滚滚，瓢泼大雨倾盆而至，林暮看着封陌跪了下去，消瘦笔直的腰杆彻底垮了下来，苍白的俊脸上满是悲伤。
封陌在哭。
虽然雨很大，可林暮就是知道，封陌哭了，边哭边在泥水里去抓他的尸体碎块，一身都是泥水，狼狈不堪。
心里忽然泛上些针扎似的疼痛。
林暮跟着封陌离开这里，他亲眼看着封陌疯了，可他却无能为力。
在第三基地找不到他，封陌在一个凌晨出了城，开着那辆黑色行军车，一路朝最近的第四基地疾驰。
在封陌离开第三基地的那天，雷霆震动，林暮似乎听到了天空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嘶吼，最后好似因为无可奈何而归于平静。
林暮绝望地看着封陌造下那么多杀孽，几乎是一路踩着尸山血海在找他。
而封陌身后，聚集了一帮丧心病狂的人，他们自称追随者，在封陌经过的地方，借着封陌的名头干了不少丧天良的事情，封陌也全然不在意，只告诉他们，如果找到林暮的下落，要在第一时间告诉他。
那群人在封陌面前无比谄媚，给封陌找来必要的物资，方便他去往下一个地方。
确实比他自己到处寻找物资要方便的多，早就不正常的封陌不在意他们，拿了物资就走，在他眼里，这些人也就这一点方便的多，如果对他造成麻烦的话，杀了就是。
林暮每一天都在努力，试图让封陌清醒过来，可他连碰都碰不到封陌，直到那天，封陌差点灭了世。
人类仅有六个生存的基地，封陌全都走了一遍，每到一个地方就杀很多人，他暴躁易怒，那把苗刀总是沾着血。
不知道有多少天都没见过太阳了，天色总是阴沉昏暗的，也经常下雨。
六个基地都找不到林暮，封陌再次崩溃，林暮眼睁睁看着他一夜白了头，可那双原本极为漂亮有神的眼睛，却成了猩红色。
比较小的第六基地血流成河，幸存下来的人瑟瑟发抖，看着站在尸体堆上一夜的封陌，眼里全是怨恨和惧怕。
他们也一夜没合眼，看着那个杀人狂白了头发，可他们不敢离开，谁稍微动一下，那双猩红的眼珠子就会看着谁，没人敢发出声音，气氛压抑又恐怖。
封陌抬头看着天空，无数乌云聚集，一股磅礴浩瀚的力量以他为中心，在瞬间席卷了周围，一股看不见的气浪掀翻了周围的人，顿时哀嚎声响起。
一头白发的封陌露出个笑来，俊脸上的悲伤和绝望几乎让林暮落泪，可他却哭不出来，他已经哭得够多了。
无数道雷电劈了下来，一道比一道粗，摧毁着地面上的一切。
天雷震动，在林暮的视线里，西边的天塌了一角，那种万物生灵都在痛哭哀恸的声音似乎传进了林暮脑海里，哪怕已经失去了身体，他还是压抑到心悸，明明没有任何声音的，可他就是能听到。
封陌微微垂眸，低头看着手里的苗刀，似乎在思考什么，而雷电一道比一道威力大，朝着地面劈下来。
林暮在听到封陌那声低笑后，视线从西边收回来，看到封陌表情，瞬间就明白他要做什么了，带着所有人死，他也会自杀。
心彻底沉了下来，就是在这个时候，林暮忽然感到身体变沉了。
双脚陡然落在地上，林暮茫然无措，一道雷电劈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顾不上其他，林暮看着背对着他的封陌，张了张嘴，却发现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封陌。”
林暮声音很轻，淹没在一片雷声中。
封陌却倏然转头，猩红眼睛里有着暴虐之色，他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那个可恶的“林暮”在他回头的时候就会变成其他人的模样，他已经杀了很多这样欺骗他的人。
早就疯了的封陌经常出现幻听，以为林暮在叫他，惊喜地回头，却发现是完全不认识的路人，那些可怜的人一脸茫然看着封陌，最后死于非命。
“你停下来，封陌，别这样了。”
林暮以为自己不会再哭出来了，可他还是没办法，边哭边说，朝封陌伸手，想让他从尸体堆上下来。
“你下来，我就在这里，你不是在找我，我在。”
哽咽着，林暮几乎泣不成声，他努力让自己说的清楚，看封陌没动，他收回手擦了把脸上的眼泪，也走了上去。
被那把苗刀架在脖子上，林暮也没有任何后退，伸手去抓封陌衣袖。
那只指节修长白皙的手抓着自己衣袖，封陌看了好一会儿。
收刀的同时，封陌也甩掉了林暮的手，碰都没碰他一下。
林暮愣住，可看到封陌大步离开了这里，他跟了上去。
雷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第六基地的人看着那个杀人狂离开，像捡回条命一样，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对那个突然出现的青年有着好奇，可更多的，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林暮跟在封陌身后十几米远，现在初冬，天气寒冷，又经常下雨，湿冷湿冷的，他身上穿着自己死之前的衣服，那时候是夏天，林暮还穿着短袖。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林暮很疑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活了过来。
路过一处水洼的时候，林暮看着走在前面的封陌，在水洼旁停了一会儿，看到水里倒映着自己的脸，这才有些放心。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封陌走远了，林暮小跑着跟了上去，搓了搓胳膊，冷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不知道封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看着像是生气了。
林暮想，他不能在让封陌去杀人了，于是他就小跑着追了上去，想让封陌停下来。
林暮在后面跑，眼看着要追上封陌的时候，封陌却忽然消失在原地。
不敢相信封陌竟然是真的不想看见他，林暮又生气又难过，寒风一吹，他更冷了，可周围都是荒地，他也没地方找衣服穿。
林暮试了试自己的异能，发现还在，他在周围找了一会儿，发现了几株蔫了吧唧的草，用异能催生。
催生后的草叶有两米多宽，林暮找了片比较干燥的地方，把一片草叶铺在地上，另外几片则用来挡风，控制着草叶围在了自己周围。
坐了一会儿，林暮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他等着封陌从空间里出来。
“唉。”
林暮叹了口气，继续盯着封陌消失的地方。
——
空间里
封陌在泉眼水面上看着外面的林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林暮脸上的每一个变化。
染了血的苗刀被他扔在溪水里冲刷。
良久，那双猩红双眸终于动了动，水面上显示的林暮冻得蜷缩在宽大草叶里。
封陌出了空间。
——
“唉。”
再次叹了口气，林暮不知道该怎么做，封陌是不是，没认出他？
早就知道封陌疯了，脑子都不正常，林暮觉得好像有这个可能。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看到封陌出现了。
立刻站了起来，林暮想跟上去，可想到封陌在他快到跟前的时候却进了空间，摆明了不想让他靠近，只得讪讪的停了脚步。
看封陌依旧没回头，朝前走着，也不知道他是想去哪里，林暮眼巴巴跟在他后面，也不敢离得近了，怕封陌又消失。
勉强用草叶裹住自己，好歹胳膊不再露在外面，林暮冻得吸了吸鼻子，看着前面那个瘦得厉害的男人，垂着脑袋继续跟他走。
走了可能有好几个小时，终于走出了这片荒地，林暮肚子咕噜噜响了几下，他饿了。
很久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真实活着的感受，林暮摸了摸肚子，看了眼前面的封陌，发现他俩已经快走到一个破败的小村子了。
林暮知道，封陌之前在这里停留过一天，车也在这里放的，可不光是这样，那些恶徒也知道封陌在这里曾经逗留过，按照他们的习惯，肯定会在今天出现，把抢来的物资给封陌放在一处显眼的地方。
无比厌恶那群人，林暮看都不想看到他们，看封陌上了车，坐在驾驶位上，林暮饿极了，腿也疼，想在周围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于是林暮就进了一户没有门的院子里，在开垦出来的小菜地里寻找，哪怕只是一粒菜籽，他就可以催生成蔬菜。
后视镜里看不到林暮了，封陌脸色沉了下来，伸手把一头白发朝后随意撸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哪怕瘦了很多，可他骨相好，依旧俊美帅气，而且白发猩红眼瞳，有一种妖异之色。
下了车，封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走到了林暮进去的院子前。
看那个蹲在地里找东西的青年，却没看自己，封陌倏地就变了脸，大步朝林暮走去，猩红眼瞳犹如盯上猎物的兽类，隐隐透着兴奋和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