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圆桌会议

在他的几个朋友中,只有哈罗德略微知道些他俩之前的事情。而让他对几个女孩子开口说这些事,也有些难以启齿。

哈罗德听完之后,怔怔坐在原地愣了许久,随后却忽然说道:“他就这样抛弃你,跟别的女人结婚了?”

杨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却是与对方一起坐在铺了厚厚毛毯的地板上。他伸了个懒腰,靠在了身后手工制作的巨大靠垫上,脸上依旧带着不甚在意的笑容说道:“这一切开始得就有些莫名其妙,这样结束却刚刚好。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将这件事情做一个了结。”

“可是就算要结束,也应该是由你先提出来,他怎么能够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你们之间的关系?婚姻是神圣的,他明明已经和你——怎么还能和别人进行婚礼呢?”哈罗德皱起了眉头,一脸愤怒地说道。

杨远闻言却勾了勾嘴角,转而却应和着说道:“婚姻确实是神圣的。所以我才会又一次回去自由港。因为无论如何,我都觉得应该给彼此一个交代。至于对方怎么想,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但是杨远随后话锋一转,看向了他的好友:“但是哈罗德,你不能像我一样,什么都还没想明白,就糊里糊涂地许下一个承诺,却连自己是否能真正做到都不知道。”

哈罗德闻言一愣,然后却忽然涨红了脸,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杨远见状却又接着说道:“我想纳特夫人想要让你结婚,并不是为了满足她自己的愿望,而是希望你身边能有一个真正相爱的人陪伴你左右。她应该也是不想看你忙进忙出总是一个人。可是如果你因此而匆忙的挑选了一个并不喜欢的人步入婚姻,那么最终也只会让纳特夫人失望,甚至让她伤心。我不认为你这样做是正确的。”

哈罗德叉着腿坐在毛毯上,靠着墙壁低头发了会儿呆,随后就忽然说道:“可是我觉得不管和谁结婚,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哪个女孩子在我看来都非常可爱,我觉得是谁都没有关系。只要她乖乖听话,不惹事就可以了。”

“那你觉得有谁是不可爱的呢?”杨远却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有谁总是让你感到烦躁、焦虑?没见到对方的时候总是很担心他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而见到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甚至常常说错一些话,说完又特别担心对方生气?”

哈罗德闻言抬头,目光怔怔地看着杨远,他张了张嘴,一个名字似乎就要脱口而出。可是最终他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出来。

见状,杨远却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其实他不一定非得知道哈罗德放在心中的那个人是谁,只要哈罗德自己能意识到就可以了。

“哈罗德,我不知道什么人让你喜欢得如此犹豫。但我觉得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几件事情,是要豁出去尝试尝试的。如果对方不喜欢你,那么咱们在尝试之后,要努力学会放下。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比让自己开心更重要的。但是如果,你被幸运女神所钟爱,你喜欢的那个人,刚好也喜欢你。那么如果你不说破,对方也不说破,两个人就有可能就此错过。或者当有一天你娶了妻子,有了孩子,却忽然意识到对方其实怀着与你一样的心情。那你又该怎么办?”

“所以最起码,在你决定结婚之前,要么让对方答应成为你的妻子,要么真正将对方放下。否则以后的事情还会更麻烦,也可能会伤害到很多人。”

说完这些话,杨远站起身来,去了外面打算去找点吃的,打开门却刚好看到金端着个餐盘站在走廊上。

“晚饭大家都没吃,我让人给你们做了点,正好可以填一填肚子。”金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将餐盘递给了杨远。

他甚至还非常贴心的放了一瓶酒,“我想你们也许需要来点酒。”

金说完便朝杨远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说实话,在之前杨远只是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可是当他经历了与兰斯洛特之间的那些事情之后,回头再看看金和哈罗德之间的关系,便觉得其中多多少少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不知道金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的,但他能察觉得到,在这件事情中,金也并不是真正的能置身事外。

随后他和哈罗德两人一边沉默地吃饭,一边坐在那里各自思考着事情。

酒过半酣,哈罗德却忽然开口说道:“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之后的样子的。我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是因为这件事情我一直心心念念地把他放在心里。我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感恩,等我某一天发现,他已经可以时刻牵动我的情绪了。不管是高兴时还是难过时,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

“他能复活过来,我很高兴。可是看着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我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后来他终于开始慢慢想起来以前的事情来了,可我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我不想跟他见面,又害怕不能跟他见面。见了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之间的气氛总是很尴尬。我见过他跟其他人讲话,满面春风笑意盈盈,但是在我面前,他却从来不主动开口。”

“我一直觉得他似乎是在怪我。之前让他陷入那样的险境,在他复活之后,又不能陪伴在他身边照顾他,反而因为一些自己的情绪而忽略了他当时的感受。这件事情我想过很多,想来想去,到最后满脑子都是他,连正事都办不了了。”

“可我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喜欢。”

杨远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随后问道:“你们有没有去过温泉?哦,对了,我记起来了。我们以前一起去泡过温泉的。那你当时对他的身体有好奇吗?你现在——”杨远忽然放下杯子,靠近哈罗德轻声问道,“你想知道他那身衣服下面,到底拥有着怎样的身体,和白皙嫩滑肌肤吗?”

哈罗德的脸,在杨远面前肉眼可见地胀红了起来,最后甚至看起来似乎头顶都快要冒烟了。

杨远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甚至一不小心还将毛毯上的酒杯给碰倒了。

哈罗德窘迫地看着眼前好友一点戏谑的样子,最终他自己也弄明白了。

如果之前所说的那一切都不能让他确认的话,那么杨远最后的那个问题,却是真的让他茅塞顿开了。

不过最终杨远也能没能给出一个合适的建议。

先不说这个世界对于同性恋的看法,光是哈罗德的母亲以及金自己本人的态度,都让杨远不知道该鼓励,还是劝哈罗德早点放弃。

虽然他觉得金的态度其实还是很有些耐人寻味的,但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总归比男女之间来得更为复杂。

在这一件事情上,他想哈罗德可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作出决定。

但是起码在近段时间内,哈罗德大概不会轻易选择步入一段并不期待的婚姻了。

对于哈罗德来说,杨远的回来不仅仅是在事业上能给予他新的支持与指导,最重要的是无论是私人情感,还是公事上的烦恼,他都可以朝对方倾诉。即便两人不能解决,但是那种能共同承担的理解与包容,甚至是轻轻一笑来化解他所有苦恼的感觉,却让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所以这世上,大概真的有一种友情,对一个人来说,在人生中占的比重,并不比亲情和爱情少。

而随后这几天,想明白了一个重要问题的哈罗德,也忽然放松了下来,甚至连工作上的事情都不想管了。他带着杨远整个科尔巴夫地跑,与他一起吃遍、玩遍了整座城,甚至还打算带他去费诺里玩。

“你离开之前,费诺里还没怎么动过,但现在发展得快,都快追上科尔巴夫了。我觉得你应该去看一看。那里主要发展农业,种出来的东西都非常好。只是现在我们的土地不是很够,我打算试着让他们将那些山都开垦成农田。不过其实虽然农田不够,我们的粮食却是够吃的。我只是苦于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地将粮食发放给那些平民。”

杨远闻言又笑了起来。感觉他们似乎又回到了以前——手中聚集了许多物资,得想尽办法挥霍,才能不让那些物资在仓库中腐烂。

“而且那个拉卡维公爵还不接受粮食作为税金,他一定要第纳尔。科尔巴夫虽然多粮食,但是我们却很难将粮食换成第纳尔。我听你的话,玻璃厂的规模不是很大,只是用此来吸引那些商人们。大头其实还是瓷器和布料。乔伊斯他们家的棉麻现在基本都由我们采购,我们直接以粮食支付,再附赠一些布匹和少量的第纳尔。”

“还有就是我们腌制的那些蜜饯,因为当时一开始就是用瓷器罐装的,不知为何,好像就因此打出了一些名堂,很受外面人的喜欢,觉得是一种高贵又奢侈的食物。而实际上那些蜜饯本身却不值什么钱,就是糖贵了点。不过我们现在已经开始打算种植能出糖的植物了。”

杨远闻言点点头,说道:“其实不需要什么原材料,都由我们自己种植。我们只要能赚钱就可以了。”

“主要是我们的农民没事干,种薯杆不赚钱,种其他的,他们又不知道该种什么。所以你以前留下来的那一系列经济作物名单,我都让他们去外面找,但是有一些能种,有一些在科尔巴夫却种不了。”

杨远倒是没想到,科尔巴夫现在已经根本不缺粮了。

“我们不仅不缺粮,现在还非常愁粮食的销路问题。周边基本没有什么地方能吃下我们这样大批量的粮食,但是运到远处路上的耗费却非常之大。而用来缴税,拉卡维公爵又不肯要,我想他其实应该也是担心运输的问题。而且这个卡拉为公爵,既贪婪又可恶,已经一连向我们加了量次税了。前两天我刚刚接到公文,要第三次向我们加税,一开口就是我们所有收益的百分之七十。”

杨远闻言睁大了眼睛,对于这个数值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确定是七十吗?不会是三十吧?”

哈罗德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第一年就交了百分之四十,你忘记了吗?随后是50、60,今年是70了。虽然我们想方设法隐藏起了大半收益,但是这样一车车地拉出去,就算是我也是忍不住心疼的。再说我们本来就缺第纳尔,要是能用资源换的话,问题倒不是很大了。”

“不是,”杨远闻言,却皱起了眉头,“百分之四十还能理解,可到了70%。这个拉卡维公爵的目的不是单单想要第纳尔了吧?”

哈罗德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说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年我本来根本就不想交了。可是金却劝我,说科尔巴夫和费诺里还需要时间发展。不能与拉卡维公爵起冲突。”

“你本来打算怎么解决?”杨远忽然开口问道。

“我们现在有四个骑士团。每个骑士团有500人,所以现在总共有两千人。”哈罗德说着,就开始掰着手指对杨远细数道,“但其实这些两千人之外,我们另外还有5000人的预备骑士团。这些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但是如果经历了那么一两次,也就都可以派上用场了。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两万士兵。当然这些士兵并不是全职士兵,只是农闲时将他们召集起来进行过训练。”

听着哈罗德的话,杨远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哈罗德这事想像与费诺里一样,将这个拉卡维公爵打得不敢吭声。

他对这个世界的整个的政治体系都不是很了解,所以他又接着问道:“那么一位公爵,正常情况下会拥有多少的军队呢?”

哈罗德想了想说道:“据我所知,应该有2000到3000的骑士,以及2到3万的士兵。”

“也就是说,我们只比他们多了5000的预备骑士。”

“是的.”哈罗德有些无奈地承认道。

虽然原本他觉得拥有的军队堪比一位公爵,让他感到非常的骄傲。但是杨远的话却让他意识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发动战争。即便赢了,也只可能是个惨胜。毕竟当初费诺里的那场战争,情况和现在可不太一样。

“拉卡维公爵的事情,单纯交税已经不能解决了。”杨远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得想想其他办法,把这件事情解决了。战争不是不能发动,但这只能是我们迫于无奈的最后手段。毕竟这件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影响的不仅仅是经济的发展。我担心的是。即便我们惨胜,之后我们周边的那些领主们也不会就此放过我们。”

杨远的话说得哈罗德一凛,此时才意识到他的敌人,可不仅仅只有拉卡维公爵。

自从科尔巴夫和费诺里发展起来之后,有许多周边的平民偷偷奔逃过来。让周围的那些领主们对此都非常不满意。而他们看着这两块土地,却又都像是狼群看着眼前两块烤得香喷喷的肥肉,虽然肥肉周围也有一群狼群护卫着,可是一旦当这群护卫显示出疲态来,其他的饿狼又怎可能视而不见呢?

“另外一个便是与周边贵族们的友谊,我们也需要好好的建立起来了。”杨远忽然说道,脑中想的却是他在科尔巴夫边境上看到的那幕场景。

那富得流油的土地旁。却是荒芜的寸草不生的土地。这样的反差,不仅仅会引起一些人的贪婪,更多的却是让他感到了那些平民们的悲哀。

他想他并不是一个英明的领导者。说实话,他在鲁尔堡所做的这些事情,只不过是东一榔头西一锤头随意出的主意,并没有什么整体的计划。所做的只是鼓励农业和商业发展起来,让大家都能有口饭吃。

任何一个抱着这样心态的人,就算不是穿越者,也能做得很好。只不过他比他们多了些点子,但是看着乔伊斯他们的领地上,其实人们生活得也不算差。

可见,一个好的领主,对于领地上的平民们生活有多大的影响。

但人们并不是一个个都能如此好运,遇上好的领主的。所以一个好的机制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不过这件事情可以先放一放,杨远对自己说,要紧的事先解决科尔巴夫现在的危机。毕竟70%的收益他可不舍得拿出来。

在杨远进入鲁尔堡的一周之后,整个科尔巴夫的上层领导人包括在费诺里的普利斯他们都被召集到了鲁尔堡。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圆桌会议。

其实杨远原本只是说了句,希望鲁尔堡里能拿主意,脑子好些的人来开个会,大家一起商量一下鲁尔堡现在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案。

可是在得到这个命令的里的·邓肯的安排下,所有鲁尔堡辖下的有话语权的上层人士会集中到了鲁尔堡,来了起码有二十多人。

这些人掌握了整个鲁尔堡辖下所有地区的行政管理、军事以及商业行为,其中就包括费利蒙骑士团长史密森,在费利蒙进城的第一天主动与那些少年们打招呼的投机商人费伦·卡希尔。

而费利蒙,则在短短两年时间,从一个饱受虐待的敬仰少年,变成了一位主掌科尔巴夫市政厅的首席市政官,也是科尔巴夫市长里德·邓肯的得力助手。

而史密森却与普利斯一起,瓜分了费诺里的两大骑士团。而且由于性情以及信仰的问题,史密森总是与普利斯在某些事情上无法达成一致意见,经常起冲突,倒是让哈罗德一直头痛不已。

费伦·卡希尔,这一个对商业机遇十分敏锐的投机商人,一开始便想方设法地投资了不少次子们。虽然其中有许多,因为立场不稳,最终失去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其中也有不少人不仅牢牢矗立在了自己工作岗位上,而且还与费伦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反倒让双方都获益不少——而这其中便包括费利蒙。

大概所有人都很难以想象,这个看起来十分正直的少年,有一天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与商人们建立起合作关系。但恰恰是因为他的正直,让里德邓肯选择了他。并手把手的教会了他,如何从中为鲁尔堡争取更大的利益。

“我们的心和信仰当然应该始终保持正直,”一年前,里德一脸温和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随后却说道,“但是我们可以用一些不一样的手段,来维护我们心中的信仰。因为有些时候,大多数人其实与我们不一样。他们心中没有信仰,只有利益,我们若是与他们讲信仰。却只会让对方嗤之以鼻,根本没有办法让他们在工作上配合我们。但是一旦涉及到利益,那么许多事情就有回转余地了。所以我们只是换了一种方法,但是目的始终是一样的。”

对于里德·邓肯而言,她所做的一切当然不是为了信仰,但他依旧非常喜爱这些为信仰而活的孩子们。

与他们渐渐接触久了之后,连他自己或多或少都潜移默化的受到了一点影响。

而尤其当杨远回到鲁尔堡之后,没过几天,却让人给他送来了一盒药,随药而来的是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是交代了该如何使用这一盒药,最后又大概能有怎么样的效果,以及需要平日里注意哪些事项。

里德其实很清楚,自己女儿是代他受过了。

哈罗德领主在夺回领地的过程中,使用的那些手段波及到了他的女儿,甚至是利用了他的女儿,才让他那可怜的孩子变成了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可恰恰是因为这一点,他自己却又逃过一劫。所以他心中其实对于哈罗德以及杨远等人,有着复杂的感情。可是相较于始作俑者米尔顿来说,他当然更愿意选择效忠于哈罗德。

可这对他来说,也只是无奈之举而已。

当然最终让他忍不住全心全力付出的,却是科尔巴夫之后的从未有过的蓬勃发展,这让他从事业上获得了无限的成就感与满足感。而哈罗德与杨远也不计前嫌的愿意重用。

所以他才能渐渐将那些事情放到心里,不愿多去想。

可是今天,他看着手头上的这盒药膏,心中却忽然释怀了。

他想在这件事情上,所有人做的一切都无可厚非,只有他自己错了。

因为不够忠诚,所以给家人带来这样的灾难。如果当初米尔顿不上位,他的女儿薇薇安此时应该已经快快乐乐地嫁了一个与之相匹配的年轻人,甚至有可能已经有了孩子。

他轻轻揉了揉胀红的眼睛,随后找到了已经许久与他不曾说话的妻子。两人看着手中的这盒药膏与及药膏上的字,都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他们谁都不知道这盒药膏最后能有怎样的效果,这已经是他们仅有的希望了。

所以在这个从未在鲁尔堡出现过的会议上,里德·邓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积极。

一进会场就能看着在那巨大的议政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圆桌时。圆桌周围放着二十几把椅子,除了中间那把之外,其他看起来似乎都一样。

而进入会场的众人看到这一切,表现出了些微的诧异。

在此之前,他们并不是没有与哈罗德商讨过事情。但是第一哈罗德很少来市政厅,一般有事情也是在他书房中解决了。而他们谈事情时。要么哈罗德坐着他们站着,要么一起坐在沙发上,边喝茶边商量事情,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并且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说话。

这多少有些不分尊卑。

因为来的人其中有贵族,却也有没有贵族头衔的商人们。不过在鲁尔堡,商人的地位又稍微好一些。于是那些贵族们,也不敢因为这种小事就触领主的霉头。

在哈罗德坐下后,向众人微一点头,人们便就安排好的座位上坐下了。

哈罗德左右两边各坐着杨远和金。金下手坐着里德·邓肯、费利蒙,以及其他一些市政厅的人。而杨远的下手则坐着来自阿卡村的格兰特,也就是现在神圣骑士团团长,瓦伦·怀特——科尔巴夫守卫军团团长,掌管费诺里两大骑士团的普利斯和史密森。

接下来后面便是一些与科尔巴夫关系紧密的商人——掌握在鲁尔堡手中的几座工厂的负责人,以及商会里的一些大商人,而其中便有费伦卡希尔。

对于费伦·卡希尔来说,他原本一直觉得自己选择鲁尔堡的决定是非常明智的。在卡希尔家中其他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他选择了科尔巴夫作为他发展的落脚点。而科尔巴夫一开始也并没有让他失望,那蓬勃发展起来的商业,以及随之而来的带来的巨大人口,都让他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可是随后不知何时开始,这座城市的发展却慢慢停滞了下来。

这城市的主人似乎非常谨慎。他们能制作精美的玻璃,奢侈地大块大块的使用在他们的土地上、田野间,甚至能让当地的人们在冬季也吃上新鲜的蔬菜。可是他们却非常吝啬于售卖给商人。而对于在整个司美纳大陆都享有盛名的瓷器,他们就更为保守了。

如今最为精美的彩瓷、白瓷,从来只出现在鲁尔堡直接掌管的在自由港的店铺中,而且数量依旧十分稀少。往往一上架便被人高价采购一空,随后转而却翻了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转卖,却依旧供不应求,甚至几乎是万金难求。

可即便如此,鲁尔堡从来不大量生产白瓷。而就算是其他稍微次级一些的瓷器,他们在售卖给商人的同时却附加了许多要求。比如一定得雇佣科尔巴夫的平民为他们运送货物,必须再采购一定比例的科尔巴夫的其他产品——比如布料、成衣等。

这对于很多商人来说。是一件比较不甘愿的事情。这就很大程度上限制了瓷器的外售。

而最让人感到头疼的是,这个城市的主人似乎没有想要大力发展商业的意思,反而将赚取的钱财投入到了费诺里,大力发展农业,充盈军队,为所有领民提供福利,建立学校,收养孤儿。甚至是那些一无用处的老人,在科尔巴夫都能受到很好的照顾,白白浪费了大量钱财与粮食。

而这些钱如果用于发展商业,扩大工厂规模,开发销路,科尔巴夫早就不是现在这个状况了。

好不容易想尽办法成为科尔巴夫商业委员会的委员长,可是随后他便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科尔巴夫似乎离他所希望的道路越来越远。随后他就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及时止损,离开这个让他失望的地方了。

不过即便如此,费伦·卡希尔在接到这个所谓的会议时,还是表现非常积极地来到了市政厅中,与在场的所有人热情地打招呼。

当看到一个新面孔,由领主带着走入会议厅时,他还悄悄地向身边的人打听这个来人的来历。

不过实际上他身边的大多数人却并不认识杨远,可他随后却看到几位掌控着鲁尔堡所有军事力量团长,都走了上去,恭敬地朝那位年轻人行礼。

这样的态度让费伦也不得不慎重了起来,虽然他其实已经在考虑要离开科尔巴夫了。

而随后领主的介绍,也让在场的其他人大吃一惊。

“我想你们很多人其实并不认识阿远,那么我今天在这儿向各位郑重地介绍一下。杨远——我最忠实的同伴,三年前与我一起来到科尔巴夫,亲手为这个城市画下了蓝图。随后我们一起建立了瓷器厂,玻璃厂,购买大量粮食,帮助所有人度过了那年的冬天。瓷器的销路问题也是阿远解决掉的。而在他离开后的一年以后的今天,我们依旧是根据他留下来的计划执行着的。他是科尔巴夫和费诺里发展计划的制定人,所以在这里,你们可以不听我的话,不按照我的命令去执行。但是如果有人敢违背杨远的命令,那么他将永远失去再次走进鲁尔堡的资格,鲁尔堡也再不需要这个人。”

听着哈罗德郑重其事的介绍,杨远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自己这位好友。离开了这一年中,成长的不仅仅只有他自己,还有他身边的所有人。那个在以前一遇到问题,就会来找他帮忙,然后闷头东奔西走的哈罗德,如今也学会了怎么掌控局面,如何威慑他人。

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这些年的经历,还因为他拥有了说这些话的底气与自信。如今的鲁尔堡已经完完全全掌握在他手中,而面前的这些人也只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他不再需要惧怕他们,而学会了如何使用他们,才能说出今天这些话。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样的介绍,当然都是极为惊讶的。不仅是因为这样的言辞显然是将这位杨远阁下至于了他自己之上,更是因为从哈罗德口中,他们得知鲁尔堡那些竟然变化,竟然都出自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男子之手。

虽然这样的情况甚为不合理,但是他们却不得不对这新出现的杨远阁下抱有了一丝慎重态度。

而之后,他们便见到这位金发青年脸上流露着灿烂笑容,与所有人说道:

“我没有想到,在我离开的这一年间,科尔巴夫和费诺里能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当我再一次踏进科尔巴夫的领地内时,我是既感到惊讶又感到惊喜的。但我知道,鲁尔堡能发展成这样,很大程度上是在座所有人的功劳。在这里,我要感谢你们。感谢你们这些年为了这篇土地上所有的领民所做的一切。如果没有你们,鲁尔堡不可能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说着,杨远对所有人灿烂一笑,眼神扫视过所有人,将他们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随后才接着说道:“

“其次,鲁尔堡发展至今,其实也是遇到了很多问题的。而今天将你们召集起来,就是要与大家讨论一下你们发现了的有关于鲁尔堡所面临的问题,然后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将它解决。”

在场的众人都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在这样的场合并不敢随意开口,于是都保持了沉默。

费伦·卡希尔坐在那里,虽然也是一言不发,但是现在的情况却非常感兴趣。这种汇报工作的形式,让他想到了国王与众大臣商量国事的情形。只不过此时所有人都坐在一张桌子上,即便保持了沉默,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显得尴尬了。

不过随后还是有一个人打破了沉默,那就是阿卡村的村长,也是现在整个瓷器作坊的负责人伍德。

“阁下您好,我是瓷器工坊的负责人伍德。现在我们瓷器作坊的瓷器主要分两类,一类是精美的白瓷与彩瓷,只供应给自由港的店铺。另一类是普通档的瓷器和低端的粗瓷,也是我们主要的产品。虽然销量都很好,但是粗瓷的利润低,赚不了多少钱。我们是否能够多烧一些白瓷,不用多,比现在多一倍,就能为鲁尔堡赚取大量的第纳尔。”

其实鲁尔堡的情况在场的很多人心里都知道。别看鲁尔堡的两座城市发展得如火如荼,但其实完全是靠着领主手中的几座工厂支撑着。现在鲁尔堡积攒着大量的粮食与布匹,却很难卖出去。

杨远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就说道:“瓷器工坊作为罗堡的支柱产业,已经非常好地完成了它的使命。但是我们,却不能靠着这一座工坊支撑整个鲁尔堡。这也是为什么我并不支持瓷器工坊以及玻璃工坊大量生产的原因。”

“我们鲁尔堡的其他工坊在生产上是很有优势的,我们这里有大量的劳动力,还有你们这些富有经验的管理人员。我们要做的是让鲁尔堡,实现多元化的发展。那么即便有一天瓷器工坊或者玻璃工坊遇到的问题,整个鲁尔堡也不会受太大的影响。”

杨远的这番话中已经提到了,鲁尔堡现在最为严重的问题,粮食与布皮的大量积累,却找不到销路。

其实这两个行业是最消耗劳动力的,这也是为什么即便再为艰难,哈罗德都没有想过要在这两个行业减员。因为他们做了这么事情,最终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养活鲁尔堡的这些人,他始终没有忘记他们的初衷。

但是除了一开始便跟随他们的人之外,许多人其实并不了解他们。几家布匹及成衣工坊的负责人听到杨远的话之后,便心中一凛,以为这是要拿他们开刀了。

其中一个人想了想,在心中组织了下语言,随后谨慎地开口道:“我们已经想方设法在提高布匹的品质,这一季度销售情况比上一季度好了许多。但是大多数来到科尔巴夫的商人,是冲着瓷器和玻璃来的,也许我们可以考虑提高对采购布匹的比例要求?”

杨远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这也确实是一个方案,那么还有其他人对此有好的建议吗?”

众人见坐在桌边领主全程保持了沉默,一切都由这位新来的杨远阁下主持。而这位阁下此时所说的这句话,已经基本否决了用瓷器工坊带动布匹销售。许多人心中都对这位负责人以及这个行业幸灾乐祸起来。

其实鲁尔堡对于纺织业的扶持,一直是让所有人都眼红的。他们非常想不明白,为什么鲁尔堡会这么看重这个根本不赚钱的行业。现在即便是种植场赚得也比他们多了许多,可是也只有纺织业以及农业,受到了这样的优待。

而这个负责人,竟然还想提高布匹的附售比例,要不是瓷器工坊的负责人伍德老头一向对领主唯命是从,一般人早就要跳脚了。不过这大概也是因为如此,伍德才会被选定为鲁尔堡的支柱产业——瓷器工坊的全权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