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新领主——确实很厉害啊。”阿诺德作势夸奖了一句,随后便问道,“那么除此之外,他还做的哪些伟大的事呢?”
“那可就多了。”侍应生一脸骄傲地说道,一边却用眼神示意阿诺德看向桌上的三枚铜币。
他见过太多这样想要打听消息的人了,他并不介意向这些人们多说一些他们领主以及杨远阁下的事,但是对方总不能一杯酒都不买吧!
阿诺德犹豫了许久,还是咬咬牙,又摸出了七枚铜币放在了桌上。
侍应生满意地将铜币收到怀里,随后替他们拿了一杯麦酒,放到了三人中间。见酒吧里面没有什么其他的客人点单,他便站在一旁,与他们说起了科尔巴夫从去年开始至今的变化。
“我们这去年冬天的时候,地里的粮食刚要收,却忽然来了一场大雨,下了整整半个月。我们一颗小麦都没有收到,家里的粮食却早就吃光了,没过半个月,村里的人都要快死光了。我们家就是!我妹妹差点被饿死,我爸妈还想带着我们跑到费诺里去,看看能不能有机会活下来。可是走到一半,我们却看到了鲁尔堡的军队。”侍应生一边说着,一边脸上露出了怀念的表情。
“军队后面跟满了人,当时我们吓了一跳,以为是外逃的人被领主派卫兵抓回来了,要去吊死。我们正偷偷躲在一边,一动不敢动,一名骑士大人却发现了我们。他带人朝我们走了过来,我妹妹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可是这位大人却一脸温和的对我们说,领主要雇佣我们——而他们护送的粮车上的粮食,便是要发给我们的口粮!只要我们能到鲁尔堡。我们就能吃上面包了!”
侍应生一边说着,脸上露出了激动的表情。
周围的人也都开始转头听这位侍应生说着他们当初的事情。毕竟对于他描述的,去年的场景和今年他们所见到的科尔巴夫可完全是两个样子。
“那后来呢?鲁尔堡是怎么度过这个饥荒的?总不能是你们领主买粮食供养你们吧?”与阿诺德同桌的一位大胡子开口问道。
于是侍应生就与他们又说起了这些日子鲁尔堡出现的那些工厂——只有那些瓷器被鲁尔堡严格的保密了起来,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被卫兵守着的那一片区域里到底有什么。
“然后今年春天,领主又下发了薯杆的种子,还派人教我们如何种植薯杆。它的生长季节非常快,没过几个月——就在刚刚入夏天的时候,我们就获得了大丰收。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大丰收!一亩地竟然能产二百多凯格拉姆的薯杆!我们以前一亩地可只能出产二十多凯格拉姆的小麦呢!我们以后再也不会饿肚子了。薯杆的产量实在是太高了!”
“所以这么说来你们领主只花了半年时间,就将鲁尔堡打造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这世上竟然还有亩产二百多凯格拉姆的粮食吗?这是什么粮食?种子有卖吗?”一个商人惊奇地问道。
对于这些外来的商人来说,科尔巴夫亩产二十多凯格拉姆的产量确实是低的。一般情况下在土地比较丰饶的地方,亩产五六十七八十凯格拉姆的还是能有的。但是两百多凯格拉姆的产量却已经高得离谱了。
这样的粮食种子卖到外面,铁定又是一大笔生意!
侍应生闻言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的粮食种子都是领主发的,别的地方可买不到。如果你们要买。也许可以问当地的农民买。”
有几个商人闻言都一脸兴奋地站了起来,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完,便匆匆走了出去。
随后却又有另一位商人问那位侍应生道:“这么说来,连玻璃都是你们领主找人研制出来的?就这样花了这么点时间,你们就能制造出玻璃来了吗?”
侍应生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我们家早就已经用上玻璃了,现在家里除非是阴雨天,否则里面都亮堂的很!”
玻璃?阿诺德忽然想起那间小屋子,屋顶上的那一片玻璃。鲁尔堡竟然能制造玻璃?那他们卖玻璃不是就赚大发了吗?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收回圣尼塔修道院的土地?都这么有钱了,还要收他们的土地?鲁尔堡的主人想钱想疯了吗?
阿诺德一边嫉妒得眼睛发红,一边越想越来气。花了十个铜币,在这儿买了一杯酒,却只打听到了这两个消息。一个是要见领主,排队便要排三十几天,一个却是他们家抢了修道院土地的领主,竟然富得流油。
阿诺德狠狠喝了口麦酒,随后将杯子推给两个修士,伸手抓起酒吧免费供应的零嘴,便气呼呼地走出了酒吧。
两位修士顿了顿,还是伸手将杯中的麦酒分了喝完了。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他们平时日里的日子也清苦,根本喝不到酒。
阿诺德越走越烦恼,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想最后还是决定先去市政厅排个队。要是万一这三个月他都想不到办法,也许到时候排队都已经排到了。
于是他凭着一张俊俏脸蛋一路向人们打听,终于来到了那所谓的市政厅。
这个市政厅的建筑与科尔巴夫新出现的那些房子的样式,都同出一源——都方方正正的,正宽带平顶的,并不带有那些司美娜大陆上流行的尖顶、浮雕、廊柱等。
这让阿诺德看起来感觉非常难受,四四方方一点美感都没有。这个领主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在这方面花一点心思?
虽然这么抱怨着,他还是不得不走进了市政厅前面的广场。
只见那巨大的广场上,此时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旁还有卫兵站在那里,不断提醒进来的人们按秩序排队。
阿诺德一看到这有上百人队伍,额头上的青筋就开始跳了。
这科尔巴夫是怎么回事?怎么到处都是人?
想了想,他打算看看能不能以绅士的身份优先进入市政厅,却见到前面已经有人为此与卫兵吵了起来。
“我是贵族,凭什么要与这些贱民排在一起?排队也可以,但起码让我与贵族们和绅士们一起排队。”一个穿着干净笔挺的中年男子对着士兵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不与贱民为伍。”
阿诺德听到忍不住也想点头,却看到士兵也是一脸肃然地对那男子道:“抱歉阁下。领主吩咐了,只能排一条队伍。若您有意见,请排到您之后,向里面的书吏员们递交您的意见书。我们会有人将您的意见上交给领主阁下的。”
那位中年男子闻言就脸色一变。他自知拿这样的小事去麻烦领主,这不显然是找茬吗?但是如果是领主的吩咐,在领主改变规矩之前,他肯定也不能违背,于是他最终也只能咬了咬牙,重新拍回了队伍后面。
见此,阿诺德以及他身后的那些穿着笔挺的自认为是绅士的人们,都闭上了嘴巴乖乖排起了队伍——只是阿诺德想不明白的事,这样宏伟肃穆的市政厅,那些贱民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只是这队伍实在太长,排了许久也没有轮到阿诺德。再这样盛夏的季节,在太阳底下站了这么久,即便刚刚才喝了那几口啤酒,他也忍不住口干舌燥起来。
就在此时,他见到队伍前面有一个捧着背篓的少年笑嘻嘻地一路走过来,边走边对排队的人喊道:“冰水五个铜币!冰棍十个铜币!各位先生们,有人想要来一份的吗?”
虽然听到那几个冰字让阿诺德口中生津,可是一听到这价格,他就又歇了心思。冰水竟然要五个铜币。不就是放到盒里凉一凉吗?竟然要这么贵,这是抢钱了!
还有,这冰棍是什么东西?
可是虽然如此,阿诺德前面的人们却纷纷掏了口袋,向那少年走了过去。
阿诺德甚至看到有不少穿着非常普通、甚至有些脏兮兮的平民竟然也向那少年买了冰水。
就排在阿诺德前面的一个干瘦老头买了东西跑匆匆回来——阿诺德仔细一看他手中的,竟然是一块半透明的冰,下面插着一根木棍——递给了乖乖排着队的七八岁孙子。
那孙子高兴地接过了老人手中的那古怪东西,便往嘴里塞。看着那东西由于寒冷,周围漫出的白色雾气,伴着小孩的吸溜声,阿诺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怎么回事?科尔巴夫的人现在都这么富有了?十个铜币可能买两斤面粉呢!他们就这么随随便便拿来买这种东西解渴了?
这些可恶的贱民们,竟然比他这个神父还有钱了?
阿诺德一脸羡慕地盯着那个不停的舔的冰棒的小孩男孩,眼中的嫉妒犹如实质,吓得小孩子都不禁转过了头,将后脑勺对准了他。
阿诺德见状,不禁撇了撇嘴,最后咽了口口水却还是忍耐了下来。
之后又等待了许久,才终于快轮到他们了。
阿诺德此时也才看到前面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原来是有两个年轻的人站在市政厅门口,询问着排到的人:“请问您来办什么事?”
随后他便看到一位健壮的青年站在那里,畏畏缩缩地说道:“我、我听说这有种子可以领。我父亲让我过来领种子。”
阿诺德此时想起那侍应生说过的话,对那种子也充满了好奇。亩产两百多凯格拉姆,这么神奇的种子可以在市政厅领?他们能领多少呢?
随后他便见其中一位年轻人微笑着递了一张纸给那位青年,对他说道:“领种子的话,请您往右边走,那里有一个红色门牌的大厅,上面画着各色种子的样子,请您进去之后继续排队。”
那青年有些茫然地接过了那张纸,随后顺着年轻人指的方向走了过去,还不时转头回看后面排队的人,显然看上去非常的紧张和无措。
之后轮到下面的一位,看起来又是一个平民,而这一位竟然是来领农具的?
随后阿诺德见识到了一系列的各种领。
领种子的,领农具的,领猪仔的,领小鸡的,还有领学号的?——这还分各种学号,什么种植学号、养殖学号,种植学号的竟然还分种植薯杆的,种植大豆的,种植油菜的和种植牧草的?
阿诺德目瞪口呆地听着从那些面容沧桑的平民们口中,说出来的那些东西。简直不敢相信,在科尔巴夫这些农民们种植生活必需的东西,竟然都可以向他们的领主领取。
而这听起来显然是免费的,否则这些农民即便再有钱,也不可能会花钱来学东西。
当然,那些绅士们的事情又各种各样。比如申请农师的,申请养殖师的,申请织师的,竟然还有申请牧师的?这科尔巴夫哪来的牧师?难道要从他们修道院里调派吗?
但是眼看着队伍就要排到阿诺德,他先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开始思考起他到底应该申请领什么?种子、农具、鸡、猪,还有那些什么学号,他怎么说也算是鲁尔堡辖下的,应该也可以领东西吧?
可是随即他想到,如果没有那些土地的话,他即使领到了这些东西,醉木犀没有办法用。于是在那年轻人问到他的时候,他只能咬了咬牙,无奈说道:“我是来领土地的。”
年轻人听到阿诺德的话,却是一脸诧异。他在这做了一个多月了,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是来领土地的。他有些茫然地转头问向一旁的另一位青年:“领土地的应该去哪里?”
被问的那青年显然也不清楚,两人对视一眼,那青年对阿诺德笑了笑,“我去找我们的书记官,他比我们更清楚。”说完便转身往里面走了进去,没过多久,他便带着一位红发少年走了出来。
哈利耶——与费利蒙同一车来到科尔巴夫的红发少年,在他来到这儿之后,便立马接受了训练,熟悉了他所需要做的工作,也很快就上手了。而现在他已经成为这些年轻人们的头领,负责解决他们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虽然哈利耶看起来比其他两人都年轻,但也许是对此有了丰富的经验,哈利耶一到便直指重点,直接问了阿诺德所发生的事情。
阿诺德一看到对方的样子,不知为何就觉得对方更加可靠。随后他想了想,便讲了修道院的土地被强占的事。
哈利耶听到事情的原委,皱眉沉思了片刻,随后对他说道:”这件事您最好向申诉厅申诉,只要合理,他们便会替您解决。”
说着他拿了张纸,在上面写了个符号递给了阿诺德,“请您拿着这张纸往右边,有黄色门牌的那个大厅去排队——我会替您联系他们的主管书吏官费利蒙阁下,到时候您与他将事情说清楚便可。”
阿诺德被绕得有点晕,什么是申诉厅?费利蒙又是谁?最后还是被动地接过纸条,走进了市政厅大门。
他没想到里面的空间比他想象的大得很多,也宽敞明亮得多——毕竟四周几乎都用上了大块的玻璃,让阳光能完全照进来——也奢侈得可怕。
一楼大厅几乎人满为患,他一走进去就觉得很茫然,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又该找谁?
随后经身后年轻修士的提醒,他才想起他应该往右走。找到了那个黄色门牌大厅,他进去之后,发现依旧是长长的队伍,而队伍的终端是一排坐在长桌后面的年轻人们。
他们每一个都穿着与门外的那两人差不多的衣服,样貌谈吐看来都像是贵族子弟,而这些人似乎就是所谓的书吏员们了——阿诺德有些好奇地想,鲁尔堡到底是从哪里长了这些人呢?
又经过了漫长的等待,终于轮到了阿诺德。
而此时,他抬头便见到之前那位红发少年与另一位高大青年,从后面的房间里走了出来。阿诺德还注意到,这位青年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竟然是个瘸子!
费利蒙虽然也注意到了面前人的异样表情,却并不在意。
一开始他也曾想要尽力避免在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缺陷。可是渐渐地,忙碌的工作,充足的生活,早就使他忘记了所有这一切。
他现在是鲁尔堡申诉厅的主管书吏官,掌管了包括科尔巴夫和费诺里在内的所有土地上,人们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而提出的申诉诉求。他们替领主办事,代表的便是领主的脸面和尊严。他们既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所有人,而同时他们也获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与敬意。
而这种尊敬并不会因为他的一条瘸腿而消失,反而给了他极大的勇气,让他能坦然面对所有人的异样眼光。
随后,他在听到阿诺德详细叙述了他的问题之后,也皱起了眉头。这件事可是棘手得很。竟然是来申诉领主占有了他的土地。
可是科尔巴夫,包括费诺里都是领主的土地,被领主占去了,算强占吗?
“这个原本就是我们圣尼塔修道院的土地,你们领主无故占去,又将它分给了你们的小贵族。你们这样做是不合理的,是有违圣神的公平原则的!你们必须把土地还给我们。这土地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它既不属于科尔巴夫,也不属于费诺里,是我们圣尼塔修道院的!”阿诺德越说越气愤,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而费利蒙却依旧一脸温和地看着对方,随后他想了想,微笑着对他说道:“我会将您申诉的问题记录下来,随后递交给我们的书吏总管里德·邓肯阁下。请您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回复的。”
可是对于这样的结果,阿诺德却并不满意。如果只是给他一个回复的话,那个拒绝归还也算是一个回复,但这并不是像他想要的结果。
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肯定不可能现在就解决。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费利蒙与一旁的书吏员一起,帮阿诺德办理了登记记录手续,并告知他,由于土地的问题非常紧急,事关下一季度的耕种与下下季度的收获,他们肯定会尽快帮他提交这个问题。并让阿诺德留下来住址或联系方式。
“一旦有了结果,到时我们会派人来通知您,请您一定要在该地等候。”费利蒙微笑着对阿诺德嘱咐道。
阿诺德其实并不打算在这里久呆,所以也根本没有订旅馆,当被问到地址时,他只好把他唯一知道的那家酒吧的地址留给了费利蒙。
随后他便拿着对方给他的一张回条,离开了这个混乱与秩序并存的市政厅。
“他们真的会帮我们提交吗?”走出市政厅,他的身后的年轻修士有些怀疑地问道,“我们要申诉的是他们领主的不合理行为,他们真的敢就这样递交吗?”
虽然之前阿诺德说着一脸的理直气壮正气昂然,可是当他走出了市政厅,离开了那井然有序的排队队伍,他看着手中那张回执,心中也充满了不确定。
就像那位年轻的书吏官所说,土地是个大问题,事关下一季的耕种以及修道院中所有人的口粮。他不能把所有的希望放在这一张小小的纸条上。
于是最后他还是打算再想想其他办法。
可是办法不是那么好想的。由于在市政厅住排队等候的太久,之后一行三人在外面走了没多久,天就黑了。考虑到当初在市政厅中留下的是那座酒吧的地址,阿诺德带着两位修士,最后还是回到了酒吧门口。看着里面灯火辉煌的样子,阿诺德摸了摸口袋里面的银币,却觉得一阵心酸。
最后他还是没舍得拿钱出来住旅馆,带着两位修士在酒吧门口露宿了一夜——反正,现在是夏天,经常有喝醉的酒鬼在外露宿,虽说他们三人的穿着并不像是酒鬼,但倒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就这样三人在鲁尔堡一座酒吧外,整整风餐露宿了好几天,最后竟然是被那个黑小子萨耶给捡了回去。
萨耶一直以为阿诺德是半身女神神殿的牧师,直到他看到三人穿着快馊掉的衣服,站在酒吧门口外的一角,才意识到对方有可能是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却因为贫穷而饥寒交加,面容憔悴。
于是萨耶便好心地将三人带回了他所熟悉的愿意帮助穷人的地方——半身女神神殿。
当阿诺德得知鲁尔堡有一座神殿时,简直惊讶极了。
事实上,虽然修道院和神殿的职能不同,但是科尔巴夫以及费诺里周围的地方实在太小,太贫穷,太偏僻了。圣廷并不想在这花费巨资建一座神殿,而当地的贵族显然也没有这样的觉悟,所以圣廷便将修道院和圣殿结合起来,由修道院的院长掌管整片教区。
因此这片教区都是归阿诺德管的。
而他却不知道,在这一片教区里,还有这样一座气势恢弘、建筑宏伟的神殿。
而且在这样所有人都该在劳作的白天,竟然还有许多人跪在神殿的里面,甚至广场上做祷告——这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圣神的神殿前!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阿诺德忽然想起之前他在路上所受到的热情招待。
他恍然大悟,异教徒!异神神殿!
阿诺德忽然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看来他不用担心从鲁尔堡的主人手中好不回土地了,说不定还能挖出点第纳尔来——只要能让他见到鲁尔堡的主人!
不过虽然对这座神殿充满了恶意,但是阿诺德最终也没能抵挡得了食物的诱惑。他跟随萨耶走进了这座恢宏的神殿,享用到了里面邪恶的牧师们提供的恶魔的面包、难喝的牛奶,竟然还有不新鲜的肉和恶臭的鸡蛋!
真是太邪恶了。阿诺德一边吃着,一边狠狠唾弃着恶魔的诱惑。
真是太难吃了,这些东西!
反倒是两位修士站在这异教徒的神殿中,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略略喝了几口牛奶,便不再吃了。其实这些天,阿诺德也并没有饿着他们。只是他花钱总有些扣扣索索,所以吃的东西比较差而已
贝拉有些同情地看着阿诺德的吃相,随后还特意嘱咐神殿中的仆人多送了三份肉汤来,还对另外两位不怎么动口的修士说道:“请再多用一些吧。这些都是半身女神的恩赐,神殿中有许许多多,并不缺少。”她以为另外两人是因为觉得不好意思,才不吃这些食物的。
两位修士有些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热情的劝说下,不得吃了些异教徒的食物。
说实话,异教徒的食物真的还挺好吃的。他们在圣尼塔修道院中日日过着清贫的生活,每天最多就是粗面包和清水。他们已经记不得了有多少年没有吃到过肉了。
嘴巴一旦尝到过肉的味道,两位修士也经不住异教神的诱惑,放开肚子,大口吃了起来。
贝拉满意地看着几人吃得欢快,等他们吃完才问道:“你们来鲁尔堡是来做什么的?怎么会流落街头呢。如果你们实在没有钱,可以在鲁尔堡找一份工作。在这儿工作是很好找的,只要你们愿意,养活自己总是没有问题。”
阿诺德闻言随意的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想要离开。贝拉也并没有打算要长期供养他们,毕竟是三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于是向他们介绍了几个能找到工作的地方,便微笑着将他们送走了。
阿诺德擦了擦吃得油腻腻的嘴,随后便走到一个角落,从怀里拿出纸笔,写了起来。随后他将信折叠好交给了年纪稍大的那位修士,对他说道:“将这封信带回修道院。如果我一个月之后还没有回来,你就将这封信送到上级教区——”
话还没说完,他却忽然瞥到了黑小子萨耶向他们跑过来的身影。
“阁下!”萨耶气喘吁吁跑到三人面前,伸手便将怀里的一个包裹递给了阿诺德,“这里面是一些干面包,可以存放很久,请收下。贝拉大人说了找工作并不是一件很快的事,你们如果暂时找不到工作的话,请先用这些干面包充饥。如果吃完了,还没有找到工作,你们还可以来神殿领取。”
萨耶说完这些,将东西塞进了阿诺德怀里,便转身又匆匆跑走了。
阿诺德捧着怀里这不知道是第几次被人塞进来的东西,犹豫了很久,才转头对那位年老修士说道,“如果我一个月后没有回来,你就将这封信——送到康格拉神殿,一位叫做赛楠苦修士的手上。”
——如果是赛楠苦修士的话,他大约能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
年老修士并没有多问关于信的事,只是点点头将信塞进怀里。
阿诺德想了想,从萨耶给的包裹里拿出了几片干面包,又递给了年老修士,随后便将他送走了。
最后剩下两人便奶足饭饱地回到了酒吧门口,等待市政厅的召唤。
其实哈罗德和杨远在几天前就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
当时两人都觉得,既然那片土地属于修道院,那就应该还给他们。
可是凯恩斯却提醒杨远,不要忘了鲁尔堡内的半身女神神殿。圣廷对于异教徒,可从不手软。
“他既然来了鲁尔堡,就不可能不知道半身女神。圣廷一旦得知鲁尔堡内有异教徒和异教神神殿,那么宗教裁判所的人很快就会到来。”
到那时鲁尔堡就要面临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了。
哈罗德和杨远这才意识到,他们又不小心站在了圣廷的对立面。
于是三个臭皮匠凑在一块,商量了许久。还是决定派人先去摸一摸这位阿诺德神父的底,随后再决定怎么对付他
因此阿诺德才在鲁尔堡流浪了五天之后,才被市政厅的人带去了鲁尔堡,正式见到了这座城市现在的主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位锻造了一段传奇的强势领主,竟然如此年轻,甚至还没有完全脱离脱出少年的模样。
站在书房落地窗前的哈罗德,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转头一脸深沉得看着阿诺德,却让对方不仅打了个寒颤——费诺里到底是如何落到鲁尔堡手中的,阿诺德可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对于鲁尔堡主人的机智与残忍,费诺里早就已经传遍了。这也是在第一次被拒绝接见后,他没有撒泼硬来的原因。
可是即便如此,阿诺德想到那个恢宏的异神神殿,他便不知从何处获得了勇气,绷紧了脸,肃然地对哈罗德说道:“哈罗德·纳特,你可知罪?圣神凯恩蒂斯护佑的天空之下,是不允许任何异教徒和异教神殿存在的!你们竟然敢公然违背圣廷的教条,这是要受到圣神惩罚的!”
看到这位年轻的神父一开口就提到了这件事,哈罗德不禁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虽然这位神父已经知道了半身女神神殿的事,但似乎还有着可以沟通的余地,否则对方早就不会留在鲁尔堡等待他们的召见,也不会当面质问他了——虽然即便他们想走,也早就已经出不去了,那位年老的修士一离开这位神父的视线,就已经落到他们手里了。
这么想着,哈罗德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这下阿诺德是真的被吓到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当对方听到圣上的惩罚时,会露出这样诡异的笑容,这看起来明显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这种人真的能沟通吗?不会神智上有点问题吧?
“阿诺德神父,”哈罗德面带笑意地对他说道,却闭口不提半身女神神殿的事,“您的申诉我已经看到了,关于圣尼塔被强占的土地——我很抱歉,但是既然已经分给了我手下的骑士,那么就不能再还给您了。”
阿诺德虽然心中充满了忐忑,但是听到对方说的这句话,心中却依旧克制不住地燃起了熊熊怒火,“可是这土地明明属于我们!在费诺里归属费因家族之前,这块土地就已经属于我们了!你没有权力收回这块土地,那是属于圣尼塔修道院的,是修道院修士们赖以为生的土地!”
这下连站在书房后面的杨远,都不禁露出了微笑。看来这位阿诺德神父,相较于异教徒的神殿,心中更的执着的还是那块土地。
一个不走寻常路的神父——探查来的消息果然没错,连去神圣之都昆因米亚这样对于神学院的学生来说无上光荣的事,他就能拒绝,确实是一个相当有意思的人。
“可是神父,不管您是否承认,费诺里现在都已经属于我了——包括那块土地。我有权将它分配给任何人。而且那块土地我们已经分给了一位贵族,这位贵族又将土地分给了他的领民们,现在它是也是领民们赖以为生的地方了。我并不能为了您的修士们,就将领民们赶走。”哈罗德义正言辞地说道。
这下阿诺德真的急了,他内心深处其实是认同对方的这种说法的,他知道那些贱命跟他的修士们一样,都是靠着土地生活的。如果将那些贱民们赶出那块土地,那么就要轮到他们被饿死了。
“可是,可是修士们也是人,你们把土地收走了?我们吃什么?费诺里的贵族们很少会向我们捐献第纳尔,这些未开化的野蛮人,婚礼和葬礼也很少邀请我们去主持。如果没有了这块土地,圣尼塔修道院里的修士们很快就会饿死!而且——你的异教徒神殿建得那么宏伟,你还有玻璃工厂,你那么有钱?完全可以再分一块土地给那些平民们!”
哈罗德看着对方着急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对他点头说道:“是的,您说得没错,我确实相当有钱。不过有一件事您似乎搞错了,那座神殿并不是异教徒的神殿,那本来就是我为圣廷建造的。可是您看,我实在太忙了,一直没有时间向圣廷报备,所以至今也没有向圣廷申请神父来主持这座神殿,而我为这座神殿配备的一整块土地,也至今没有被使用。
“那块土地就在鲁尔堡不远处,有整整五百亩,我已经为这块土地配了十户农民耕种,他们每年会上缴一半的收成给神殿。您现在大概也知道了,我们鲁尔堡的土地亩产大概二百多凯格拉姆,这也就意味着这座神殿每年可以收到十二万多凯格拉姆的粮食——哦,对了,我忘了跟您说,我们鲁尔堡的土地,一年种植两季。”
阿诺德听到这段话,眼睛都亮了起来。他甚至根本不想去计较,那座神殿内明明竖立着一位他并不认识的女神的神像。
十二万多凯格拉姆的粮食,而他们修道院里只有五十多位修士,一年只需要一万多凯格拉姆的粮食就能养活了。剩下的粮食可以卖出去换成第纳尔,改善修士们的生活,他还可以用这些钱去疏通——不不不,那样他就不打算回到之前的教区了,他完全可以花钱疏通上级教区的主教,把赛楠苦修士调到他这儿来——那样就完美了。
“不!您没有必要去像圣廷报备,您要知道,”阿诺德语重心长地说道,想要阻止哈罗德这愚蠢的行为,“如果圣廷知道了,那么即便您的圣廷建的再宏伟,他们必定要派人过来查看一番才能通过。随后他们会派一位或几位神职人员过来管理这座神殿。您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别的人过来了,他们不一定能允许您树立那样的神像。”
阿诺德暗示着哈罗德道,“但是您看,我对鲁尔堡是非常有好感的,我甚至还与神殿中的牧师贝拉相处得非常愉快。如果将来由我来主持这座神殿,我必定会将它管理得很好,而且——圣廷那边的人,我也会为您全部应付好,绝对不会为您带来任何困扰的!”
一边说着,阿诺德一边已经忍不住在心中计算起,十二万凯格拉姆的粮食可以换成多少第纳尔了。也许他还可以向修道院内的修士们供应一些肉食了,然后夏天买点冰,冬天再建一个鲁尔堡的人们提到过的什么地暖?这样赛楠苦修士在冬天一定能过得非常舒服。
听到这儿,杨远在后面边笑着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抱着凯恩斯,带着金一起从暗门离开了。
金也觉得那位阿诺德神父非常有意思,“这其实是一位非常善良的人,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他确实在为修道院里那些修士的口粮发愁。”
杨远忍不住点了点头,“而且他写的那封信里,也只提到了修道院的土地被占,希望圣廷想想办法——一个字都没有提异教神殿的事。不过当然送信的人依旧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而杨远还不知道的事,这封信甚至是被交代送到一位苦修士手中的,这也就意味着,送信的人所说的话只有通过苦修士的嘴,才会转达到圣廷上级神职人员耳中——那么异教徒的事,即便送信的人说出去了,那位苦修士也会斟酌过后才会考虑是否上报。
“那么,你们真的决定将这座神殿和那块土地都交给这位神父来管理吗?”金有些好奇地问道。
毕竟神殿中已经有许多神职人员,和他们正照料着的无家可归的老人及孩子。而每天还有那么多人去神殿中做日常祈祷。如果换了圣廷的神父,那么半身女神的信徒们以及神职人员们应该怎么办?
“当然,”杨远微笑着点点头道,“我想这位阿诺德神父能很好地处理这些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