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依旧是那片丛林，却又好似不是那片丛林。
这里，没有归云倦，没有叶君阔，也没有幻兽。
四下静谧，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
灵蝶飞舞，鸟兽盘旋。
天是淡淡的灰，好似将一切杂乱都沉寂下来了。
金灿灿的日光透过云缝，穿过树冠的缝隙洒下来，光在那一瞬间有了形状。
这里，连空气都是清甜的。
宋杳杳身处其中，不禁闭上眼，任由灵魂沉浸在这宁静祥和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宋杳杳忽然睁开眼。
幻兽！
她顿时想起，这里八成是幻境，差点忘了正事！
小心为妙。
她摸了摸袖袋，画笔还在。
宋杳杳尝试唤醒器灵，却发现以往嘴毒得不行的器灵，此刻像死死沉睡过去了似的。
看来，这个幻境还切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
没有器灵，她便无法施展灵力。
宋杳杳左顾右盼，最终挑了一根略微粗壮的树枝拿在手里，当作防身武器，然后警惕地朝丛林深处而去。
而另一边。
叶君阔进入幻境之后就掉落到一个山洞里。
身体不受控制地滚了几圈。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那身干净雪白的弟子服经这么一滚，已经有些脏了。
连那张俊朗的面容也沾了些薄薄的灰尘。
他茫然抬头。
四下漆黑，只有落下来时，那个一人宽的缺口处，静静洒下一束光，照着缺口下那株娇嫩的小草。
山洞远远传来有节奏的水滴声。
“滴答——！”
“滴答——！”
恒久，挥之不去。
叶君阔蜷缩在山洞里，身体本能地抖了抖。
鲜少有人知道，他怕黑。
就在这时，一个清丽稚嫩的少女的声音，远远在上方响起。
一如往昔。
“……下面有人吗？”
“是不是有人在下面？”
“喂！你还活着吗？”
“喂——！”
“大师兄，好像有人掉进兽洞里了……”
……
慌乱的脚步，夹杂着少女的急迫声音，在山洞里回荡，缥缈如仙。
却在一瞬间，击碎了他深藏在心底的记忆枷锁。
他呢喃出声。
“我在。”
宋杳杳握着树枝走了好久，也没有预想中的危险，甚至途中遇到的小兽们都纷纷亲昵地过来蹭她。
灵蝶为她引路，所过之处，繁花盛开如春。
宋杳杳心底的疑惑愈发加深了。
而且，她心底隐隐有一种预感，只要再往前走，就能得到她的答案。
不知走了多久，宋杳杳终于走到丛林的深处。
这里，比外面更加安静。
安静到，仿佛呼吸声都不允许存在。
那是一潭清泉，像一面纯天然的镜子，倒映着天地颜色。
参天的树冠为它留了一个缺口，圣洁的光便从这个缺口柔柔洒下，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天地黯淡，唯有那束光，驱赶着这一片天地的阴霾。
墨绿的草地上，一只纯白的灵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杳杳。
它身姿优雅，额间一点朱红，那一对长长的金色鹿角，宛如这世间最完美艺术品。
宋杳杳对上它纯净的眼眸，有一瞬间怔住了。
“我好像在梦里……也见过你一次。”她低声呢喃道。
她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她梦到了这只鹿，一模一样！
第二日，她就和器灵信誓旦旦说，她有预感，她今天一定能成功。
于是她就再次尝试画了那只气球。
气球起飞，飞到了归云倦的小竹屋。
然后，炸了他的地。
宋杳杳：“……”
回想起倒霉事，她顿时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那只鹿。
这怕不是霉运吧？
不至于她倒霉了一辈子，在幻境也要倒霉吧？
灵鹿似乎被宋杳杳后退几步的动作伤到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忧伤。
奇怪的是，看着这双忧伤的眸子，宋杳杳的心里，也在这一瞬间感到很难过，好像那个被抛弃的人是她一样。
她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你，认识我吗？”
话音刚落，灵鹿便开心地跑过来，亲昵蹭着宋杳杳的腿转圈，用自己的举止回答了宋杳杳的疑惑。
还真认识？
难不成是上辈子认识的？
宋杳杳蹲下来，试探地摸了摸灵鹿的脑袋。
灵鹿也乖乖地低下头让她抚摸。
这是宋杳杳第一次，离这对金色的鹿角这样近。
说来也怪，她的心情竟然会被一只鹿影响。
许是幻境的缘故吧。
灵鹿蹭了宋杳杳好一会儿，才抬眸期待地看着宋杳杳。
宋杳杳试探道：“你想让我留下来？”
“呦呦！”灵鹿欢喜回应。
宋杳杳虽然不舍，但理智在瞬间战胜了她。
宋杳杳很清醒，她的神志丝毫没有被幻境影响。
这里终究是幻境，她不应该沉溺于此。
在现实世界中，她还有众多师兄师姐，还有上极宗，还有没拼完的事业，还有归云倦……和没种完的地。
她还没帮归云倦种出菜来，她还没有摆脱废灵根的命运，她还没有登上顶峰。
她不能在幻境沉溺此生。
灵鹿聪慧，与宋杳杳心意相通。
几乎是宋杳杳下定决心的那一瞬间，那清澈的眸子黯淡了下来。
宋杳杳看着心疼，她神使鬼差说：“要不你跟我出去吧！”
灵鹿摇摇头，后退一步。
说完，宋杳杳也知道自己痴人说梦了。
幻境中的事物都是幻影，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假的，又怎能离开幻境呢。
连带这只白鹿，或许也只是因为某一抹执念，才被困在此处。
只是宋杳杳不明白，为何这抹执念选择了她。
灵鹿见到了宋杳杳，那抹执念便消散了。
它散作浅金色的光芒，注入了宋杳杳眉心的朱砂痣。
宋杳杳下意识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四周皆是白茫茫，薄雾弥漫，一眼看不到尽头。
丛林，潭水，灵鹿……都不见了。
她的幻境崩塌了。
只不过，因为进入幻境的是她和叶君阔两个人，所以需要两人都走出各自的幻境，才能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
宋杳杳盘腿坐在地上，一边等叶君阔，一边尝试运转灵力。
自从灵鹿化作的光进入她的身体后，她便察觉体内似乎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周围灵力十分充沛，宋杳杳便尝试吸纳周遭的灵力。
磅礴又温和的灵力，从四肢百骸钻进她的身体，游走全身经脉，一遍一遍疏通滞涩的灵脉。
只是最后，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去流水般退去。
不知过了多久。
宋杳杳的丹田处，忽然缓缓聚成一团浅金色的气体。
成功了！
“我成功了！”
宋杳杳欣喜地跳起来。
沉睡的器灵幽幽转醒，它与宋杳杳关系最密切，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
它当即彻底清醒过来，仔细查探之后，终于确定了，宋杳杳已经突破练气期三层！
想来是幻境中的灵力比外界纯净，这才让她顺利突破。
练气期分九层，直至筑基，往后每一等阶分初、中、后期，以及大圆满的巅峰阶段。
器灵语调兴奋又无比肯定的说：“你能修炼了。”
宋杳杳：“太好了！”
“不过，眼下是在幻境，灵力纯净无比，等出了幻境，你的困难并没有减少多少。”
宋杳杳也知道这点。
因为体质问题，她需要更为纯净的灵力才能继续突破。
外界的灵力纯净度远远达不到她的需求，所以她的突破要比别人困难很多。
她缓缓覆上眉心的朱砂痣。
白鹿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
她知道，她突然能修炼，很大可能与白鹿有关。
“管他呢！”宋杳杳不在意道，“能修炼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呗！”
不过话说，叶君阔这家伙怎么还不出来？
她都突破练气期三层了，他怎么还一点动静没有。
幻境。
顾名思义，会幻化出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只不过这只地级幻兽，等阶也不算高，所幻化出的幻境，应该很容易看出破绽才是。
她不明白，叶君阔到底看到了什么，才被困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