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是在冲刷着白日里发生的一切记忆。
此时的飞雲庄上下,都已换上白幡,白灯笼。全庄上下都身着孝服,正殿厅中棺材内躺着的正是刚刚死去的田溯卿。剑阁的人也前来帮忙,冷炽临时主持大局。
“二老爷,怀公子,恺公子,节哀顺变啊。老城主在天有灵,也不想让大家这么伤心的”。说话的正是方叔。
田成杞跪在灵前,也不说话,默默地烧着纸钱,柳如嫣在一旁打理着。哭的最伤心的,莫过于田怀与田恺。
特别是田怀,作为田家长孙,自小便是由田溯卿带着,由田溯卿亲自教导,与他同吃同睡。田怀也算是争气,无论是文学典籍还是治城策论都可精通,田恺自小也是崇拜他这位堂兄的。
论起亲疏,虽然都是田家子孙,但其实田怀与田溯卿更加亲近一些。这就是为什么田怀称田溯卿为爷爷,而田恺则是称祖父。
可天不遂人愿,田家长子成桓病死,这给田溯卿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为了宽慰自己,身边的田怀换成了田恺。
田怀开始也算是懂事的孩子,可多年被田成杞教唆和挑拨,竟开始怨恨起了自己的爷爷和堂弟。田恺成为少城主,他虽然表面上没有对跳溯卿,可心里却是不服的。
片刻,云梦带着几个仆人走进灵堂,今天早上被鹈鹕帮人所伤,看着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
云梦双手拖着一个这精致的紫檀木匣子,走到灵前递给方叔。云梦看着老城主的灵位,双眼开始湿润,流下泪来。
云梦是田溯卿从外面捡回来的,与田恺一般年纪,田溯卿从来没有把他当外人,一直带在身边。
云梦的一举一动,让站在一旁的田怀看在眼中,看着云梦露出了不一般的神色。
方叔左手端着木匣,右手食指在木匣上轻轻一点,木匣的锁扣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便打开了。
清羽不是被这开锁的方式所惊讶,而是方叔露的这一手。
“秦鸢姐姐,飞雲庄上下,从婢女到管家,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你看刚才方叔开锁呃呃呃方式”。秦鸢此时还刚沉浸在自责当中,无精打采,听到清羽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冷炽看到方叔这种解锁的方式,不免一声惊叹。因为他知道这种功法叫做同灵扣,一人凭借自身修为境界向物件设下灵扣,另一人必须设下与此人同已一境界的灵扣才算完成上锁。
“田溯卿已在天灵境,那么方叔必定也在天灵境,这飞雲庄真是卧虎藏龙啊,不知道还有有别的高手。”冷炽暗道。
方叔取出匣子中的物件,是两枚令牌和一封信。
“黑白双令”!
方叔刚取出两枚令牌,田成杞随即说出,他心里应该能猜到这封信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方叔拿出信件,看了眼在场的众人,便读了起来。
“神明在上,我乃榆城第十七代城主田溯卿,感怀域主厚赏,得此榆城为立足根本。固城墙,修水利,开良田,守疆土,兴万民,溯卿无有一时疏漏。田家子孙必世世代代效仿,不可有异心。溯卿今日立下遗嘱:儿成杞掌管《鬼龙舞》神功,妥善保存,切莫丢失。次孙田恺继任榆城城主之位,掌管军政大权;长孙田怀为飞雲庄庄主,掌管财政大权。若城主有失,飞雲庄庄主了继任榆城城主。卿”。
在场众人仔细的听着这份遗嘱,待宣读完毕,最惊讶的莫过于田怀了。
“怎,怎么会,爷爷他……”田怀的声音此时有些颤抖。
此时一只手搭在了田怀颤抖的肩膀上。
“怀哥,祖父心里是一直有你的。祖父经常与我谈起怀哥的事情,说怀哥乃可造之材,日后必能兴盛榆城”。
田怀听了田恺的话,内心五味杂陈,他一直以为自大伯父死后,爷爷为了宽大房的心,才将田恺留在身边。可刚才的遗嘱,全都是向着田怀的。
飞雲庄在榆城内,可榆城的根本是飞雲庄,成为飞雲庄庄主就等同于是得到了榆城。田怀非常明白这一点。
方叔走上前,将黑白双令分别交于田怀与田恺。田怀接过白令,上面刻着一个雲字;田恺接过黑令,上面则刻着一个榆字。
“两位小少爷收好,老城主也算安心了。”方叔哽咽的道。
田怀与田恺拜过方叔后,又拜了在场众人。
冷炽见田家的事已经处理完,便随口插了一句:“既然老城主不幸身死,那么少城主与我家雪姑娘的婚事看来要拖上一拖了”。
田恺走到剑阁几人面前,恭敬的一拜,道:“事发突然,还请冷阁主与雪姑娘见谅,孝期三年,不知雪姑娘能否……”?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冷妍迟雪打断。
“少城主大孝,若真有心,也不怕再等三年,不是吗?”说完,竟脱下左手手腕的羊脂玉镯呈于田恺面前。
“少城主敢接吗”?
田恺听见此话,二话不说便接了过来。
“姑娘信任,在下定不辜负”。
冷妍迟雪淡淡一笑,转身离去。冷炽也要拜别,毕竟这是田家家事,走之前他提醒田恺小心鹈鹕帮。
“少城主意气风发,老城主嘱托,虽不偏向于你,可也没见你气馁,不错,稳重”。
“多谢冷阁主赞誉,田恺不敢当。怀哥可比我厉害多了”。田恺边说边看向那边的田恺。
冷炽点了点头便告辞离去了。
“清羽,咱们回去吧,我有些不舒服”。秦鸢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好,我陪你回去”。清羽又回头看了一眼田溯卿的灵位。
渊悟为何要突然离开?之前像是生病了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城主只是告诉她,渊悟会回来找她,可她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现在老城主已经不在了,自然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田恺见两位姑娘要离开,便上前询问。
“两位姑娘见谅,今日我田家突逢大变,一切来的太快,若照顾不周,姑娘们多多包涵”。
秦鸢没说话,行一礼。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若不来榆城,就不会给榆城带来祸端,老城主更不会……”说到这里,秦鸢的眼角又泛起了泪光。
“姑娘不必自责,你被人追杀。若换成旁人,祖父也定会搭救,姑娘宽心就好”。
清羽看了眼周围,道:“今日雨后,天气必定转凉,你与田怀公子守灵时要注意别受凉了。今后榆城和飞雲庄可都要仰仗你们两位了”。
田恺谢过,便送两位姑娘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事情,由方叔主持打理,田成杞因为伤心过度几度昏厥。田怀和田恺两兄弟,一直守在灵前,来接待前来吊唁的人。
飞雲庄别院客房。
“师父,咱们什么时候走”。冷妍迟雪道。
“不急,此次目的还未达成,我要的东西还没有拿到”。
冷炽手里把玩着茶杯,像是正在盘算着什么。
“师父为何执着于那个功法,你看田老城主不也死了吗”。
冷炽突然将手中茶杯放于桌上,道:“你懂什么,这鬼龙舞可是至宝,据说与青龙震天剑有关。你可知那日夜宴比试,你为何最后动弹不得”?
“我中了鬼龙舞”。
“没错,这等力量可是控制青龙魄灵的。据说这鬼龙舞功法是由盲海蛟龙一族所创,可盲海蛟龙一族当年在青龙震天剑生成魄灵之时几乎被屠杀殆尽,所以生成的魄灵极度残暴”。
冷妍迟雪回忆了一下当日的情形,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无论怎么挣脱,都不能动弹,根本无法凝聚灵力。
冷炽接着道:“这青龙震天剑当年是由夏侯世家持有,夏侯家有一门散血大法,威力无穷,可这门功法不知是怎么了,练它的人最后都会疯。青龙魄灵暴戾,散血大法疯魔,这两样加在一起无非是火上浇油”。
“怪不得,爹让我嫁给他原来是因为这个”。冷妍迟雪小声嘀咕了一句。
“怎么了”?
“啊?没事”。
冷炽起身走到冷妍迟雪的身边,道:“雪儿,你爹让你嫁到这里真是委屈你了,我见那小子还算端正,你若嫁他,倒也放心。不过,你可别忘了你爹交给你的任务——拿到《鬼龙舞》”。
“雪儿明白,现在这个东西在田成杞手里,要想办法弄到手才是啊”。
冷妍迟雪思索片刻,道:“师父,徒儿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清楚”。
“你问吧”。
“咱们剑阁的若水三千剑已经名动四域,为何还要得到鬼龙舞,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控制青龙震天剑”?
冷炽摇了摇头,道:“剑阁剑气虽强,外人看来无懈可击,可其实只是一具空壳罢了,咱们阁最强的功法其实……”。
冷炽犹豫了一下,似乎有满难言之隐。
“师父你怎么不说了”?
冷炽闭上眼睛无奈的说道:“若水三千剑只是一招残招”。
“什么?师父不是开玩笑吧,咱们威震四域多年的功法怎么会是残招”!冷妍迟雪显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因为这一招是偷来的”!冷炽的语气很是颤抖,这种门派秘事少有人知道,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雪儿,你记住,此事一定不能传出去。否则,咱们剑阁声誉从此刻就会毁于一旦了”。
冷妍迟雪震惊之余,脑海里飞速的旋转着。功法,门派,神兵,这……
“夺剑”!冷妍迟雪几乎喊了出来。
冷炽无奈的表情挂在脸上,他知道他们正在做一件令修真界所不齿的事,可没有办法,为了光大剑阁,什么方法都要尝试。
冷炽又讲起了另一件事:“四域神兵威力无比,得其一便可威震四域。当年风清阁秦万宗何等的威风,就是凭借一把朱雀破邪剑啊。你可知道,当年秦万宗还没有剑的时候,风清阁可是比不上咱们剑阁的”。
“那是因为,咱们阁中有玄武翻海剑”!
“这么说,剑阁当年也是持有一把神兵的,可现在这把剑呢”。冷妍迟雪问道。
“断了”。
冷妍迟雪吃惊不小,“断了?怎么会”。
冷炽做为阁主,这些秘事自然是知道的。可不光彩的过去,一直是哽在喉咙里的一根刺,难以拔除。
冷炽接着讲:“我剑阁有玄武翻海剑,自然是得意的,咱们从来不以占有神兵而伤害别的门派,可秦万宗不是这样想的”。
“秦万宗获得朱雀破邪剑后,四处挑战各派高手,不然你以为他风清阁的地位为何升的如此快。终于,秦万宗找上了咱们剑阁”。
“朱雀对玄武,这两件神兵相互碰撞,必然是旷世奇观,玄武神域域主则设宴招待秦万宗,并请剑阁前辈持剑前来切磋”。
“哪想,实力相差悬殊,那秦万宗功法厉害,咱们剑阁前辈竟败下阵来,玄武翻海剑也被朱雀破邪剑所斩断”。
“事后,剑阁前辈不甘心被击败,乘着秦万宗不在偷偷潜入到房中,想一观朱雀破邪剑。恰巧发现了《梵天心诀》”。
“难道若水三千剑便是那《梵天心诀》中的功法”?冷妍迟雪问道。
“没错,前辈随便翻了一页,恰巧就是这一招。《梵天心诀》功法精妙,前辈竟看入了迷,听到秦万宗回来,便急忙走了”。
“万幸,后来这一招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过,再听到的消息,便是《梵天心诀》不知所踪,那这一招便成了我们剑阁的功法”。
“天呐,仅仅一招,便这么厉害,那《梵天心诀》是有多厉害呀”!冷妍迟雪感叹道。
咱们夺剑,为的就是再次光大剑阁,所以为了控制青龙魄灵,鬼龙舞势在必得。雪儿,委屈你了。
一个名门大派,竟是这样发展起来的,如若哪天真相暴露,那真的会被修真界所不齿,严重的或许会被群起而攻之。
青龙神域已入秋,一丝丝凉风刮在清羽的脸上,青丝微动。老城主去世几天了,田家一直在忙,她现在等的只有渊悟,因为渊悟答应她的事还未兑现,她还是在埋怨渊悟为何急匆匆的离去。
秦鸢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也在焦急的等待着,等待那个去明德搬救兵的唐冲。可一连几天了都没有信儿,弄得她很是焦虑。
“清羽妹妹,想不想出去走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