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四章交锋

进到书房,晏三合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想着刚刚跑出去的女子,她立刻就明白这味道从何而来,脸微微一红。

竹榻上,赵彦晋歪着身子,敞着胸,乜了眼赵亦时,阴阳怪气道:“哟,太子来了,有失远迎啊!”

他武将出身,虽然酒也沾,色也沾,但身材却保持的不错,腰间并无太多的赘肉,整个人看着还挺精壮。

目光一斜,看到步六,他愣一愣,又哈哈一笑。

“步将军也来了,啧啧啧,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难得,难得啊。”

镇压汉王造反,步六是立下军功的,汉王这一笑,笑得他的老脸有些挂不住,忙行礼道:

“王爷,安康。”

“安康谈不上,侥幸保着一条命就不错了。”

赵彦晋往嘴里灌了一口酒,阴阳怪气道:“这还多亏了陛下的大仁大量啊。”

赵亦时默了一默,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道:

“这一趟来,有两件事。头一件是步将军即将出征北地,想来取一取经。”

“经没有,酒倒是一肚子。”

赵彦晋探出头,冲步六一举杯。

“步将军,打仗要取什么经啊,在敌营里多布点眼线,放些探子,这胜仗就来了。”

步六之所以立军功,是因为他最先发现汉王的异动,而想要发现异动,靠的一定是眼线。

步六只觉得浑身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有心想把话讲回去,却见晏三合一双黑目冷冷地看着他。

冲到头顶的血,又瞬间回落下来,四两拨千金的回了一句:“王爷说笑了。”

赵王爷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感无趣,懒洋洋道:“这第二件事呢?”

赵亦时:“第二件事是想请你回忆一下,永和八年在北地,郑老将军战死一事。”

赵彦晋一听这话,微眯起双眼,冷笑道:“太子和谁称呼你呢?我落魄了是没错,可论辈分也当是你的叔父。”

“这世上,可没有哪个叔父要杀自己的亲侄儿的。”

赵亦时头微微低下,一字一句:“叔父,你说是不是?”

赵彦晋脸色变了几变,腿一拐,翻了个身,把背对着人。

“十年前的事,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太子请回吧。”

如此无礼,赵亦时的面色却依旧平静,似是提醒一般问道:

“先帝把你困在这里,是为父子情;陛下供你好吃好喝,不动你半分,是为兄弟情;

只是将来到了本太子这里呢,该是什么情呢?是顾念叔父三番两次要置我于死地的恩情吗?”

赵彦晋的后背微微一僵,冷笑道:“要坐上那个位置,就是各凭本事,太子也要体谅啊。”

“叔父不常在京中,对侄儿的性子不大了解,我这人心很小,素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有三分,报五分;仇有五分,报十分。”

赵亦时轻轻笑了。

“我拿叔父你是没法子,谁让先帝和陛下护着呢,但这世上还有一句老话叫……父债子还。”

赵彦晋一个翻身,从竹榻上跳坐起来,怒喝道:“赵亦时,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叔父难道还不明白吗?”

赵亦时弯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口气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我想报仇啊!要从哪个开始呢?亦显弟弟如何?”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赵亦时的口气一下子狂妄起来。

“到时候这天下都是我的,谁能拦我?杀死一个赵亦显,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你……你……”

赵彦晋死死的咬着牙关,整个人如同被关进笼中的困兽,挣脱不得,连嘶喊都显得力不从心,只能骂一句:

“你这个畜生!”

“叔父这声骂,是不是骂得太早了。”

赵亦时莞尔一笑。

“亦显弟弟每次见到我,都是哥哥长,哥哥短的,这倒让我有些于心不忍。

本来我还想着,等有一天我坐上了那位置,无论如何都要帮一帮亦显弟弟。

他还年轻啊,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总不能一辈子蹉跎在这府里吧。”

赵彦晋看着他,死死的看着,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但心却跳得很快。

帮一帮?

他的意思是……

“这件事情在叔父的一念之间,正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升天,魔入地。”

赵亦时缓缓直起身,脸上一派暖暖春色,仿佛刚才那个阴狠狂妄的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许久,他柔声又问道:“叔父啊,永和八年有关郑老将军的那段回忆,你记起来没有?”

赵彦晋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全身的血液停止流动,以至于手脚发麻,整个人僵在那里。

从天上跌落到地上,赵彦晋没啥可后悔的,他这辈子该风光的,都风光过了,左不过一句成王败寇。

更何况能把堂堂太子死死踩在脚底下十几年,试问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

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亦显这个孩子。

王府就这么大,一圈走下来,撑死了也就两个时辰,他才二十岁,一辈子还有那么长,有多少个两个时辰呢?

“你讲话,可还算话?”赵彦晋脸上露出一丝狰狞。

赵亦时一个字一个字回给他:“君无戏言。”

赵彦晋:“我不信你!”

“你只能信。”

赵亦时淡淡:“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没有一个词,能形容出赵彦晋听到这一句话后的心情,那一瞬间他恍惚觉得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赵亦时,而是先帝。

“来人!”

赵彦晋如梦初醒一般,用力拍着竹榻:“拿酒来,要好酒。”

赵亦时侧身看一眼晏三合:“去。”

“是!”

晏三合匆匆走出书房,走到院门口,拉开一条门缝,对守在门边的沈冲道:“汉王要好酒。”

沈冲神色一松,低声道:“成了?”

“应该是……成了。”晏三合难得的一句话分成了两段。

趁沈冲命总管去拿酒的时候,她悄无声息地转过身。

太子的身影映在窗户上,即使隔着一层,那身影远远看,也如同这月色一样,安静极了,温柔极了。

可她却莫名的觉得害怕。

好像刚刚站在她面前说话的,不是三爷和小裴爷嘴里,一口一个的“怀仁”,而是一个老成的谋略家。

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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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的关心都收到了,很暖。

明天周一,还要去看病,就请假断更一天,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们八月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