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放弃

朱青背着谢知非走到二门,裴笑等在那里。

“她怎么说?”

“只要朱远墨说不查,她就坚决不会往下查。”

哪怕得了晏三合的亲口保证,谢知非其实心里半分开心也没有。

不是怕晏三合反悔,而是怕面对朱家人,尤其是大嫂。

人都是惜命的。

太微都那副模样了,还苟延残喘十几年。

大嫂他们何其无辜?

朱家的孩子们何其无辜?

真要看着她们一个个因心魔而死?

于心何忍!

裴笑一看谢知非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只能无奈一叹。

谁让胳膊拧上了大腿,鸡蛋碰上了石头,背后一大家子人的生死呢,哪里能随心所欲?

三人沉默着走出别院,一抬头,就看到谢而立站在马车前。

去而复返?

那就是有重要的话要说。

谢知非和裴笑二话不说,一前一后乖乖地上了车。

马车启动的时候,谢而立开了口,“老三,明亭,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大哥。”

谢知非郑重道:“你就是不说,我和明亭也打算这么做。”

“对,晏三合也不打算查下去了。”

裴笑:“大哥放一百个心吧,我和承宇虽然混,却也是知轻重的人。”

“倒是大哥。”

谢知非有些同情地看着兄长,“和朱家的关系更深一些,想来也更难一些。”

话,说得很含糊,谢而立却听得很明白。

难在哪里?

难在朱未希。

结发夫妻,一个床上睡觉,一个桌上吃饭,朝夕相处,真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

谢而立面色僵住。

此刻,他才发现自己这一趟来得有些多余,弟弟们心里不仅清楚明白,甚至比他看得还透彻。

“停车。”

谢而立拍拍老三和明亭的肩,“不顺路,我还回朱府。”

“大哥?”

谢知非拉住他,“……朱大哥那头是个什么章程?”

谢而立默了默,嘴里有些发涩道:

“他让我等太太的事情结束后,就带你大嫂回家,暂时朱府就不要再去了,还说……能保一个是一个。”

谢知非眼眶有些发酸。

朱大哥脑子是清楚的,他也不想连累别人。

……

朱远墨病倒了,高烧不退,病得昏昏沉沉,不知白天还是黑夜。

裴太医亲自诊脉,说是急火攻心,邪风入体。

喝了几盏药,病不见好,反而更重,吓得朱老二,朱老三纷纷追问谢而立,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而立的话,和朱远墨的一模一样,只说等太太出殡后再说,

朱老二、朱老三一看这副情形,就知道事情小不了,只得强打起精神,代替兄长操持丧事。

灵堂里少了当家的长子,前来吊唁的宾客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第三天,朱未希也毫无征兆地昏倒在灵堂里。

谢而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直奔内宅。

这一抱,他心里涌出大片的心疼来。

太瘦了。

瘦的几乎不用他费什么力。

边上,春桃见大爷的脚步慢下来,只当他是嫌大奶奶重了,忙道:“大爷,让奴婢来背吧。”

谢而立目光一偏,春桃被他眼中的寒光吓一跳,忙退后半步,剩下的半段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裴太医匆匆而来,一把脉象,和朱老大的病情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个思虑过甚,气血两亏。

施了针,开了药方,裴太医拍拍谢而立的肩,一言不发的离开。

灵堂那头离不开人,谢而立叮嘱春桃好好照顾大奶奶。

朱未希歇了一天一夜,便又回到灵堂。

谢而立看着她苍白的脸,那句“怎么不多歇几日”的话,哽在喉咙里,始终没有说出口。

出殡那天,朱远墨一身孝服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他两腮凹陷,鼻翼两边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一头黑发灰白了大半,整个人看上去垂垂老矣。

别说外人瞧着触目惊心,就是自家的兄弟姐妹,也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大哥才三十出头,正值壮年啊!

谢知非代表谢家来送毛氏最后一程。

七天静养下来,他腿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还不能太用劲儿,由丁一和朱青一左一右的搀扶着。

丁一是昨儿夜里从宣化府回来的。

看到弟弟的尸体,太微他哥狠狠哭了一场,却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不停的朝丁一道谢,并且连夜就让弟弟入了土。

连丁一都觉得,他哥真是个聪明人,什么不能问,什么应该做,心里一本账。

送殡的队伍很长,孝子贤孙披麻戴孝走在棺椁的后面,几步一跪,几步一拜,哭声震天。

谢知非看着这风风光光的排场,想到毛氏的一生,心中说不出的唏嘘感叹。

这时,路的两边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短短半年朱府抬出三口棺材,这是少见的事情,百姓们交头接耳,压着声议论纷纷。

忽然,人群里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锦衣卫总旗韩勇。

谢知非朝朱青瞄一眼,朱青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韩勇身边。

韩勇歪着头,在朱青耳边低语几句,随即冲谢知非抬了抬下巴,转身离开。

朱青回到三爷身边,附耳道:“韩爷说宅子找到了。”

好兄弟!

谢知非捂拳放在唇边,低低道:“你这会就去别院走一趟。”

“是!”

朱青又跟了一段路,慢慢磨蹭到队伍的最后面,然后趁人不备,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送殡队伍到了北城门,北城门已经停了几十辆的马车。

宾客们不再步行,纷纷上车。

谢知非一掀车窗,发现车里竟然坐着裴笑,这人耷拉着两条眉眼看着他,一脸的愁眉苦脸。

“这是怎么了?”

谢知非爬上车:“说,被谁欺负了,三爷替你算账去。”

“他昨儿找我,问我朱家心魔的事,我只能说还没个头绪。”

裴笑话峰一转,“可总不能一直说没头绪吧?”

猜到就是为了这桩事。

谢知非叹气。

说实话,他这几日借口腿伤,没往开柜坊去,就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赵亦时。

“现在还能用太太出殡做掩饰,后面呢?”

小裴爷愁得慌,“后面这心魔不查了,咱们要怎么和怀仁解释?哎哟,我的脑仁啊,都快炸了。”

谢知非无言以对。

他早就炸过了,夜夜炸。

太孙之所以这么关心朱家的事,就是打算等朱家的心魔结束后,他要慢慢用到朱远墨这个人。

如今心魔解到一半解不下去了。

解不下去的原因,是因为牵扯到前太子;

解不下去的后果,是朱远墨这步棋算是废了。

如实坦白?

还是死死瞒着?

简直是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