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远墨被她这么一提醒,瞬间反应过来。
“晏姑娘,有一种歪门邪术叫种情蛊。”
“什么是种情盅?”小裴爷一惊,心说听名字就怪吓人的。
朱远墨:“小裴爷可有求而不得的人?”
裴笑瞄一眼晏三合,再瞄一眼谢五十,不屑道:
“笑话,我这么玉树临风的一个人,还能求而不得?”
“如果小裴爷有,就可以把你的生辰八字和她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纸上,找高人施咒烧成灰,灰放一点在茶水里,让她喝下去。”
朱远墨:“这就是种情盅。”
裴笑:“被种了情盅的人会怎么样?”
朱远墨:“从此她心里眼里只有你,盅不解,一辈子痴情痴性。”
“那……”
小裴爷惊声道:“太太是被种了情盅吗?”
八门阵,七杀阵出来了,一个种情盅算什么?
朱远墨咬咬牙:“指甲里沾一点香灰,放在娘的掌心,虽然起不了大作用,但足以让娘芳心大动,意乱情迷。”
晏三合原本只是随口这么一问,没想到竟然问出了个种情盅,不由地想到毛氏说的话。
“好像我活了十八年,就是为了遇见这样一个人似的。”
“那一夜我脑子里除了他,没别的。”
果然芳心大动,意乱情迷啊!
“那么……”
晏三合叹了口气,“后面在毛家宴请上发生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毛氏的娘请老太爷帮毛氏算算姻缘;
老太爷手掌钦天监,算的都是家国天下的大事,哪能算这些小儿女的婚事,于是让朱旋久替毛氏算。
朱旋久算着算着,算到了他自己头上,最后还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
“是天作之合,旺夫,旺妇,旺宅。”
话到这里,屋里又沉寂下来。
连口大气都没有人敢喘。
从出发前向三老爷动手脚,到给毛氏种下情盅,再到家宴上不动声色地为自己牵线搭桥……
连见惯了世面的老太爷都被蒙在鼓里。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心机如此之深,谋算这般严谨,真真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三爷。”
晏三合:“如今你可明白了他是怎么找上你娘的?”
朱远昊无声点点头。
一个人再好的命,也敌不过一颗恶毒的心。
娘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去了戒台寺,遇到了他。
“老总管。”
晏三合:“朱旋久和毛氏的婚事,老太太有没有反对?”
老总管:“老太爷定下的事情,没有人能反对,但老太太还专程派心腹去洛阳府打听了一圈,说是不大放心老太爷的眼光。”
“瞧瞧,这些心机用得多好,没有一个人怀疑真正促成这门亲事的人,是他朱旋久。”
晏三合冲朱府三位爷冷笑。
“朱旋久本来就聪明,只是和五老爷比起来,少那么一点灵气。
成亲后有了毛氏的好运、好命,更加势如破竹,谁都挡不住他了。老总管,是这样吗?”
“老爷成亲后,当真是越来越出众,老太爷夸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老总管沉默了一会,又道:
“而且太太带到朱家的嫁妆是最多的,这就衬得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的嫁妆有些寒酸。
太太这人手段大,什么东西都舍得往老太太院里送,多少银子都舍得往老太太身上砸。
再加上太太嘴甜,会来事,见谁都是乐呵呵,老太太对这个庶出的媳妇是很满意的,亲媳妇都靠了边。”
难怪二太太张氏对毛氏一肚子尖酸刻薄,原来根子在这里。
晏三合:“毛氏对老太太的好,不止这些吧?”
“当然不止这些。”
老总管:“老太太有个头痛脑热的,太太跑得最勤快,还自掏腰包,变着法儿的给老太太做好吃的。
老太太昨儿说想吃甘蔗,明儿甘蔗就摆在老太太跟儿前,还一小片一小片的切好了,就怕老太太崩了牙,人心都是肉长的啊,晏姑娘。”
晏三合:“所以,太太和老太太的婆媳关系,刚开始十分的好?”
老总管:“刚开始一两年的确是的,老太太总夸太太孝顺,太太也常夸老太太会疼人。”
晏三合:“后来老太太发现了庶子的出众,怕家主之位被他夺去,这才冷了下来。”
老总管:“是!”
“我想……”
晏三合目光偏向朱家三位爷:“这就是朱旋久厌恶毛氏的原因之一。”
屋里所有人,都怔愣了。
太太讨好婆婆难道不好吗?
把婆婆哄好了,得利的还是他们庶出的这一房啊!
“因为在朱旋久心里,毛氏真正的婆婆只有付姨娘。毛氏讨好老太太,就是对付姨娘的背叛。”
老话说得好,千年媳妇熬成婆。
做人媳妇是难的,哪怕朱未希的娘家已经这么得力了,朱未希在太太吴氏面前,也只能唯唯诺诺。
这是规矩。
但做了婆婆,那又是另一番光景。
哪怕太太吴氏蠢成这样,谢家的小辈对她也只有恭恭敬敬的份儿。
付姨娘在做妾时,夹缝里生存,处处委屈自己,讨好别人,委实不容易。
朱旋久娶了媳妇,如果付姨娘活着,毛氏孝顺的人应该是付姨娘,讨好的人也应该是付姨娘,享福的也应该是付姨娘。
偏偏。
付姨娘一天都没有享受过做婆婆的福气,福气都给老太太,朱旋久这样一个心里扭曲的人,会怎么想?
“他不会觉得毛氏是为了他,才孝顺老太太的。”
晏三合冷笑一声:“他只会认为,毛氏处处讨好老太太,她眼里根本没有付姨娘。”
小裴爷咂了下嘴,“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李不言皱了下眉,“似乎有点牵强啊!”
“不牵强。”
朱远墨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看来,脊背有些发僵。
“他和娘唯一的一次吵架,就是为了付姨娘。”
那年朱远墨五岁。
清明,老太爷、老太太一大家子人给祖宗上坟。
老太太年纪大了,上山的路又难走,全程都由娘和三伯母扶着的。
付姨娘因为生了儿子,埋进祖坟,坟在东北角的角落里。
上坟快结束的时候,爹拉着他去东北角看了看,拔了些杂草。
老太太身侧离不开人,娘只朝他们这头瞄几眼,人没有过来。
爹当时没发作,回到梧桐院后,据说砸了一只听风瓶,还说娘对付姨娘不孝。
娘气得一天都没吃饭,三天没理爹,说他无理取闹。
后来听说爹哄了好些天,才把娘哄好。
“晏姑娘,我也想到一桩旧事。”
这时,老总管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