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两?
驴蛋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是骗他的吧,前面带路的银子都还没给呢!
“你,你们先把银子给了,我就干!”
“朱二爷,给银子。”
朱远钊转身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元宝,“小兄弟,收着。”
还真有?
驴蛋两只眼睛放光,刚要伸手去拿,晏三合一把抢了过去。
“丑话说前头,如果你没把我们带上山,或者半路自个跑了,怎么办?”
“放屁!”
驴蛋气得脸红脖子粗,“我才不是这种人哩!”
晏三合:“那你先说说,我们上山要准备什么?”
“要一根最粗最结实的麻绳,能系七个人;你们的衣裳也不行,要换我这种短的,厚实的,方便走路。”
驴蛋冲元宝咽了口口水,“外头要罩一件大氅,头上都要戴帽子,脖子要包好,除了眼睛,哪里都不能露出来。”
晏三合:“还有吗?”
“我要一把铁锹,你们最好手里一人拿一根木棍,还有……”
驴蛋摸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得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我刚刚没吃饱哩。对了,我还要喝几口烧酒,烧酒暖身子。”
晏三合扭头去看丁一,丁一点点头;再看黄芪,黄芪也点点头。
她把银子往他怀里一塞,转身,看着释然:“再准备七个人,三天的干粮。”
释然一点头:“我这就去准备。”
他算是瞧出来了,这一行中,当家作主的根本不是裴大人,而是眼前这一位小姑娘。
走了几步,想想不对,释然调头冲裴大人道:“大人,这黑灯瞎火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这小庙小寺的……”
裴笑被他说得心里一抖,再想起朱二爷算的那一卦,赶紧走到晏三合面前,压着声道:“你看……”
“不用我看,你只要想想咱们出来几天了,路上又耽搁了几天,还剩下几天?”
还想什么啊!
裴笑:“出了事,我们自个负责。”
释然得他这一句,利落痛快的走人。
裴笑看着这人背影,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娘的,小爷我真要有个什么万一,你个老秃驴怎么着也跑不掉。
“丁一,黄芪,不言。你们三人和驴蛋好好商量这山路谁打头,谁垫后,怎么样才最安全?”
“是!”
晏三合走到裴笑面前:“这趟上山会很难,你行不行?不行就在寺里等着。”
嘿,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裴笑哼一声,“放心,小爷行的很!”
晏三合走到朱家兄妹面前,“你们呢,能不能上?”
朱远钊忧心忡忡地看了眼朱未希:“我没问题,就是大妹她……”
“我也没问题。”
朱未希目光坚定地看着晏三合:“死都要爬上去。”
晏三合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忽然说不出话来,轻轻点了一下头。
……
风雪中,一行人坐马车来到山脚下。
驴蛋把绳子往自己腰上一系,打了个结结实实的结。
接下来是丁一,他和驴蛋一样,手里拿一把铁锨。
铁锨能有抓力,关键时候一铲子能夯进泥土,防止往下滑。
丁一后面分别是朱远钊和朱未希,一旦朱未希走不动了,朱远钊还能拉她一把。
晏三合跟在朱未希身后,李不言在后面护着她;李不言还有一个重任,拉一把身后的小裴爷。
小裴爷嘴里喊着说行,心里在打退堂鼓。
台顶在哪里?根本一眼望不到头。
黄芪负责收尾,同样的,他的手上也是铁锨。
除了晏三合外,所有人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黑溜溜的眼睛。
但就是这样,还是冷,冷得浑身打摆子。
山里有野兽,不能有亮光,每一步只能凭着驴蛋的直觉摸黑往上爬。
李不言这辈子还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儿,嘴里发出一声长啸。
“驴蛋,出发——”
身后的小裴爷被她啸得脑子嗡嗡作响,心说祖宗啊,你这是要把狼招来啊!
前面几十丈,所有人都爬得很稳,就是最柔弱的朱未希,也只是不停地喘着粗气。
再往上,风雪大得能把人都给刮走,速度一下子就慢下来。
最前面驴蛋一铁锨下去,铲到泥里,才敢往上迈步;
丁一随时注意着他,怕他一脚踩空。
朱远钊嘴里很快就走出血腥味,却还要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妹子,体力渐渐不行,气喘得像牛一样。
朱未希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两排牙齿冻得瑟瑟发抖,硬是没有哼一声。
晏三合身上衣服单薄,爬起来不费事,但体力却比从前差了一些。
小裴爷因为有一个李不言在前面,怕丢男人的脸,哪怕已经累得呼嗤带喘,还咬牙挺着。
偏李不言还笑他。
“小裴爷,鼻子吸气,嘴巴呼气,别跟狗一样伸着舌头喘。”
“小裴爷,这个小身板不行啊,将来媳妇没什么幸福可言。”
“小时候吃奶了吗,使劲啊!”
“小裴爷,要我推你一把吗,要的话就吱一声。”
你根搅屎棍给老子闭嘴!
心里正骂着,脚下一个打滑,还没有来得及踉跄,前面的人伸手就把他拽住了。
那手一拽,一按,小裴爷稳稳站住。
心惊胆战地扭头。
李不言来句:“不必谢,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小裴爷脸都羞红了,好在漫天飞雪,黑灯瞎火,红到屁股也没有人瞧见。
朱远钊喘着粗气,忍不住问:“驴蛋,距离山顶还有多远?”
驴蛋把脖子上的围巾拉下一点,“早着呢,这才刚刚开始。”
果然才刚刚开始。
再往上爬,风雪大得能把人都吹走,眼睛根本睁不开,而且空气也越来越稀薄,连李不言都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这里为什么冬天要封山,释然住持为什么要逼着小裴爷说那样一句话。
因为——
危险!
朱未希整个身体都已经冻麻了,一股一股的血腥味从喉咙里涌上来,心跳很快,快得几乎要迸出胸腔。
脚上根本没有知觉,完全是腰上的绳索牵引着她往上爬。
这时她才知道,自己那句“死都要爬上去”是多么的不自量力和可笑。
“放弃啊——”
“你根本爬不上去的,朱未希,你是一个弱女子,你有什么本事?”
“朱未希,庚宋升在台顶等着你呢!”
“你不把真相弄清楚,有什么脸面去死?”
朱未希用力一咬舌尖,痛意传来的同时,人也清醒过来。
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往前方看,漫天的风雪中,似乎有一个高高浅浅的身影在向她招手。
“没错,朱未希,我就是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