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头大,谢知非还是硬着头皮进了书房,并且开门见山。
“哥,庚宋升找到了,在五台山做和尚。”
不给谢而立喘息的机会,他接着又道:“晏三合要立刻去见他,并且要把大嫂也带着。”
这话就像一个拳头打过来,谢而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后一个拳头接着又打过来。
痛的。
“她个妇道人家,带她去做什么?”
“带她去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大嫂那头我已经说过了……
“不许去!”谢而立一拍桌子。
“大哥,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庚宋升的事情很可能牵扯到朱老爷的心魔,你忍心朱家人一个个都死绝?”
“你……”
“你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大嫂?”
谢知非:“再说了,庚宋升如今都做了和尚,你跟一个和尚计较什么?”
和尚?
谢而立心中冷笑。
这人哪怕落魄做了叫花子,也比做和尚好。
叫花子?
了不得他说动朱远墨丢点钱过去;
和尚?
那女人要牵挂一辈子!
“大哥,你要真舍不得大嫂,我去跟晏三合说。”
谢知非故意往后退一步,“就说大嫂身子弱,禁不起……”
“去,去,去,你只管带她去,现在就带她去。”
谢而立心里憋着一股火,不能把火烧到晏三合头上,只好冲着老三发过去。
谢知非不仅不恼,反而很心疼地看着他。
大嫂嫁给大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哥又何尝不是?
他真正喜欢的人是一个叫南山的丫鬟。
那丫鬟是从外头买来的,长相普通,却异常的聪明伶俐,温柔体贴。
正因为普通,娘很安心的把人放进大哥院里,不曾想两人朝夕相处,竟处出了感情。
娘知道后并不恼,和爹商量着要把人抬成通房。
哪知爹勃然大怒,把娘骂了一通后,第二天就把南山给发卖了。
大哥因为这桩事,生了一场大病,一个月掉了十斤肉,他在边上瞧着都心疼。
世家儿女娶谁,嫁谁,都身不由己,他们夫妻这几年谈不上举案齐眉,却也相敬如宾。
别人不知道,谢知非心里很清楚,因为大嫂的原因,大哥这些年脸上多了一点笑。
如今平白弄出这桩事……
“哥,我就当你同意了?”
谢而立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他滚蛋。
“哥,明天一早我亲自送大嫂过去。”
“哥,老祖宗和娘那里你可千万不能说。”
谢而立深呼吸,等人走出院子,手用力一拂。
“叭——”
茶盅应声而碎,像砸在了他的心口。
……
朱府。
秘境。
“大哥。”
朱远钊:“谁这么快找到了庚宋升的下落?”
朱远墨微微叹气:“皇太孙殿下。”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所以,大哥匆匆和小裴爷离开,是去见的皇太孙。
“可……”
朱远昊犹豫了一下,他看一眼二哥的神情,也是一脸震惊,于是咬牙道:“老祖宗有规矩,不能私下和皇子皇孙们接触。”
都这个时候了,再守着规矩有什么用?
“我如果不去,那人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
朱远墨眼神发沉:“太孙终究是占了一个嫡字,将来终归是我们朱家的主子,既然是主子,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区别?”
朱远钊和朱远昊对视一眼,心说也只能这么宽慰自己了。
“老二。”
“大哥。”
“你跟晏姑娘走这一趟吧。”
朱远钊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大哥衙门里有事走不开,娘那头离不开三弟,自己去最合适。
“成。”
朱远墨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欲言又止。
“哥,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让你跟着去,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们三兄弟中,你和他最要好,也和大妹最要好,万一……”
朱远墨拍拍老二的肩膀:“你两边都劝着些吧。”
朱远钊苦笑连连:“大哥,别的事情我都能劝劝,唯独这一桩……”
“老二,你只要记着一件事,你姓朱。”
“我……”
朱远钊看着长兄眼里一闪而过的痛楚,终是点了点头。
……
翌日。
天不亮,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驶离谢府,直奔朱府而去。
到了府门口,谢知非先跳下车,正要转身去扶大嫂,晏三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让她自己下来。”
谢知非缩回手,“大嫂,这一路风餐露宿相当辛苦,晏三合是怕你……”
“你知道,我不怕。”
朱未希扶着车沿跳下来,站定后,发现所有人都略带吃惊地看着她。
是该吃惊。
她卸下金银珠钗,素面朝天,穿一身最普通、最厚重的袄子,头发像男子一样高高盘起。
“晏姑娘,我这样还成吗?”
“就该这样。”
晏三合:“不言,把车里用不上的东西统统扔掉。”
李不言爬上车。
炭炉扔下来;
瓜果点心扔下来;
红泥小炉、茶叶茶具统统扔下来。
朱二爷脸色难看:“晏姑娘,这些都是路上……”
“怎么着?”
晏三合口气不善,“我这是带着你们逛园子呢?要不要再带几只烤鸭、乳鸽啊?”
小裴爷心虚摸摸鼻子:
她说啥?
风太大,没听见。
李不言跳下车,撇撇嘴,“要不是因为有大奶奶,热水壶我都扔。”
晏三合一声令下:“出发!”
话音刚落,丁一、黄芪一前一后跳上两辆马车,这两人把自己包了个密不通风,就露出两只黑乎乎的眼睛。
朱未希:“晏三合,我坐……”
“后面那辆。”
李不言手一指,“跟我一道。”
小裴爷一看李不言那气势,乖乖爬上第一辆马车。
朱远钊回头深深看了眼大哥,三弟,手脚并用地爬上第一辆马车。
晏三合走到谢知非面前,抬起头,“手伸出来。”
谢知非伸出手,一只小小瓷瓶落下来。
“晏三合,这什么玩意?”
“不会自个看啊!”
晏三合脸色发烫,赶紧转身上车,掀帘子的时候丢下一句:
“三爷不用送出城门,就在这里别过,出发!”
“驾——”
丁一一抽马鞭,车轱辘就飞快的转起来。
谢知非定定地看着马车消失在拐角处,才低头去看手上的瓷瓶。
这一看,浑身的血液开始发烫。
这瓷瓶是晏三合被徐晟那狗畜生打伤,从刑部大牢出来后,他特意从百药堂给她弄来的活血去淤的药。
她给了他?
谢知非摸摸颈脖上的淤青,眼里有东西藏不住。
这里的淤青除了朱青外,连明亭都没有发现。
唯独她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