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道歉

自打宋秋池被老夫人叫走后,二夫人胡氏便一直让人留意着北房的动静,谁曾想晚去半个时辰的宋卿时都从屋子里出来了,她的宝贝女儿还没出来,弄得她那叫一个心急如焚。

若不是老夫人直言只叫了池丫头一个人,她早就追着到北房去了。

左等右等,派去打探的仆妇都换了一波又一波,总算在天刚刚黑的时候,派人在半道上,迎了差点断了腿的宋秋池回屋。

而令她没想到的是,等来的不仅是宋秋池,还有她的夫君宋顺昌。

一进屋,就是一声爆呵:“你个蠢货,还不快给老子跪下!”

宋秋池在北房跪完,又要在自己的地盘跪,心中委屈极了,嘴巴一瘪就要哭,却被宋顺昌一个眼神给吓得大气都不敢喘,金豆子无声掉了下来,直愣愣地跪了下去。

腿下软绵无力,几乎是瘫倒在地上。

这可把胡氏给心疼坏了,可是素来平和温柔的丈夫突然变脸,话语间甚至还冒出了脏字,让她不敢替宋秋池说半分好话,只能试探性地打哈哈:“老爷何故发这么大的火?”

“娘。”宋秋池忍不住抽抽嗒嗒的哭。

宋顺昌被她嚷嚷得脑瓜子都嗡嗡作响,一巴掌狠狠拍在桌面上,说的话也让人心颤不止,“惹出这么大的事,你还好意思哭?”

胡氏镇定下来,她当是又出了什么事,听这语气,原是替宋卿时来兴师问罪了。

“大事?什么大事啊?老夫人都发话了,昨儿个时姐儿是跟魏公子去城外踏青去了,根本就没出什么事。”

“至于池姐儿,她啊,就是昨个儿贪玩,忘了时间才回来的晚了,老夫人该罚的都已经罚了,让我们不要再为难两个孩子了。”

老夫人派人给她传过话,她又不是傻的,自然明白其中的深层含义。

只要他们把事情烂在肚子里,宋顺昌也就不会再过多追究。

果然,听到这套说辞,宋顺昌的脸色沉下去。

沉默良久,他冷着脸质问道:“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毁你姐姐的名声?又为什么要跑去魏家公子跟前告状?”

“我……我没有。”宋秋池下意识就要否认。

“你还敢撒谎!”

“我……爹爹,你能不能别这么凶,女儿害怕,腿也好疼。”眼看最终也躲不过一通斥责,宋秋池干脆不解释了,使出惯用的手段开始耍赖,企图混过去。

见宋秋池不知悔改,宋顺昌横眉怒目,被她的行为弄得气血不顺,倒吸一口凉气,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儿。

“你明日一早就去给你大姐姐赔不是,求得她的原谅。”

“我不去,我没错!”

“简直是逆女!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觉得自己没错?”

宋秋池咬牙偏过头。

她的确是心仪魏家公子,君子端方,才貌双绝,试问长安城里哪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能不心动?她对他一见钟情,日益倾心。

但是她也明白,她这辈子都够不到那云端月,所以只能将这份心意默默藏在心底的角落里,等着他成亲的那一天彻底死心。

毕竟能够嫁给他的女子必定是身份尊贵的金枝玉叶,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有人会有异议。

可她做梦也想不到,与魏远洲定亲的女子,居然是宋卿时!

她傻了,却也嫉妒得不行。

这就相当于,两人明明都是天生吃粗茶淡饭的命,可有一天,对方的命突然变了,不仅未来的每一天都能吃香的喝辣的,还要嫁给你心心念念的男人,谁能做到内心平衡?

尤其是当宋卿时回归宋府后,一夕之间就夺走了所有人的关注和喜爱,每个人都对她笑脸相迎,嘘寒问暖,恨不能将她摆在供台上供着,可那些好处,原本是属于她的!

嫉妒和不满的种子在心中悄悄生根发芽,拔不断铲不掉,就会像中了邪一般滋生疯长,

她费心谋划此事固然有错,可宋卿时就没错吗?

长安城不知有多少姑娘眼红这桩婚事,恨不能取而代之,可她呢?别的男人稍微用些手段就守不住矜持,轻易上了当,说到底难道不是她自己蠢?

反正她才不会去道歉呢,自己蠢,怨不得别人算计。

胡氏不忍父女俩吵架,连忙插嘴进来:“池姐儿不愿去就不去,我这个做伯母的去给她赔不是还不行吗?就不信她还能下我的脸子,不原谅池姐儿。”

宋顺昌揉着太阳穴,他自认为人低调谦逊,虽算不上绝顶聪明,却也算是慧悟有余,怎么会教养出如此蛮横拙笨的女儿?

平复了一下心情,脑海中灵光闪过,继而话锋一转道:“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的有人操控此次会试结果的事?”

“记……记得。”胡氏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及此事,不由蹙起眉头。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不可能不知道。

缘起于有考生不满会试结果,故而跑去登闻鼓院击鼓鸣冤,控诉少量考生联合起来,私下贿赂考场官员,提前拿到考题,作假考试成绩和排名,致使结果不公。

人才乃一国命脉所在,竟有人敢对科举做手脚,这个行为无异于挑衅皇权,亦是自寻死路。

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发雷霆,下敕令对相关涉事人员严惩不贷,中央及地方上下级几十名官员牵涉其中,与其交往过密的同僚也都受到了捉拿拷问,就连他们隔壁老邻居的儿子都被抓了进去,两三个月过去了,现在还没放出来。

若是真被定罪参与其中,按照澧朝律法,届时牵连家人,夷三族株九族都不算危言耸听。

长安城的街头小巷,近两个月来都在谈论这件事,可见事态的严重性。

只不过,这与他们有何干系?

如此想,胡氏也就问了出来。

宋顺昌见她还有脸问,怒火又一次涌上心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愤愤道:“那你知不知道,你们派去祸害时姐儿的郑商然就是其中一员!如若不是魏公子擒住了郑商然,托人给我知会了一声,你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后果吗?”

此事虽不归兵部管,但是事情闹得那么大,兵部又怎么会完全置身事外,他的那些个同僚里也不乏有儿子和亲戚参与了此次会试,考上之后若想留在京都谋个好差使,少不了上下打点疏通关系,这来往之际,难免就会跟那些涉案人员有所接触。

他想着皓哥儿如今也已15岁,过两年也就到了参加科举考试的年纪,结交些人脉也并无坏处,所以那些饭局他也不少去。

近些时日他为此忙得不可开交,本就分身乏术,对府内之事也就关怀较少,谁曾想一个没看住,就让这母女联合郑商然撺掇出这等事,如若不是魏家公子提醒,真就要断送了自己的青云路。

“什么?!”胡氏这下不淡定了,猛地扭头看向跪着的宋秋池,显然她也懵了,接收到胡氏的视线,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幸亏有魏公子将事情压了下来,不然真让你们得逞了,宋家因此和那个郑商然扯上了关系,一旦东窗事发,你说我这顶乌纱帽还要不要了?宋家那么多条人命还要不要了?”

说到这儿,他不由回忆起魏远洲最后警告自己的那些话:“这个消息我之所以会带给你,你应当明白是为什么,有些人,你们最好不要碰。”

“我希望,她能安安稳稳嫁到魏家。”

到底是谁在传魏家会悔婚?魏远洲分明就是在敲打他,变相给宋卿时撑腰。

此话一出,令母女俩不由心中一凛。

宋秋池的瞳孔顿时收缩,一听后果如此严重,三魂七魄都丢了大半,颤声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郑商然犯了这么大的罪。”

话音刚落,她转念一想,遂又觉得奇怪:“可是他并未在会试中取得名次啊……”

“哼,无权无势的谄媚之辈,纵使他将全部家当搭上,考官也不会为他冒险。”

长安城是天下最大的名利场,其中利害关系牵连紧要,单单凭钱财如何能够吃得开?参与其中并未获利的人比比皆是,郑商然这种人就是操纵此次会试作弊棋局的弃子之一。

宋秋池顿了一下,也反应过来,随即慌慌张张地替自己辩驳:“我之所以和他扯上关系,仅仅是因为那次诗会,无意间撞见他与姐姐聊得开心,临时起意,便给了他些好处,让他去勾引姐姐。”

“我只是想毁掉姐姐与魏家的婚事,并没有要害宋家的意思。”

胡氏听到此处,适时开口帮着说话,替她开脱,“想必是那郑商然居心叵测,反过来想要利用池姐儿,池姐儿心思单纯,这才上了他的当。”

“你就惯着她吧,还心思单纯?心思单纯能想到用如此拙劣的计谋陷害自家人?如此拎不清轻重,自私自利,目光短浅,怕是迟早给宋家带来祸患!”

听他贬低自家女儿,胡氏顿时不乐意了,不由得出口回怼了两句:“这不是没得逞吗?也没造成多严重的后果,老爷何必把话说的这般难听?那个郑商然跟我们宋家是绝无可能牵扯到一起的。”

“你们只知道眼红时姐儿的婚事,却不想想,这门婚事是如何得来的?”

“那可是我三弟的命换来的啊!”

“如若不是这层关系,魏家能扶持我来当这个兵部郎中?你们这么做,让我如何对得起三弟的在天之灵?”

提及宋顺泽的死,宋顺昌的眼眶都有些泛红。

宋顺昌只是用余光一扫,便让母女俩羞愧得无地自容,无法反驳分毫。

他的话让胡氏明白,这件事真的触及到了他的底线,赶忙用眼神示意宋秋池,让她主动服个软撒个娇。

“女儿知错了,以后会乖乖听爹娘的话,再也不敢惹事是非。”宋秋池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额头贴地,闷声闷气说完。

接着又补充道:“女儿明日就去给大姐姐赔礼道歉,和姐姐搞好关系,凡事皆以宋家的荣辱为重。”

终归是自己的骨血,宋顺昌也舍不得真的拿她如何。

“从今往后,若是你再敢动歪心思,我权当没你这个女儿!”

放下最后一句警告的话,便甩袖离开了。

待他走后,胡氏立马冲到宋秋池的身边,扶着她躺到一边的贵妃椅上,亲手脱掉她的鞋袜,掀开裤子见到的便是两处膝盖的惨不忍睹。

青紫遍布,淤血不散,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目。

当娘的哪里受得了子女受苦,泪光在眼眶里转悠两下,出口安慰的话都带着一丝哽咽,“娘去给你拿药,先忍着点儿。”

“明日娘陪着你去给宋卿时道个歉,无论她说什么,暂且忍着就是了,别与她起冲突,就当是宽你爹的心。”

宋秋池还沉浸在方才宋顺昌失望的眼神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点了点头。

翌日,还未等母女俩上门去道歉,对方就主动找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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