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锦元的每一句话都如当头棒喝敲击在戚飞燕的心上。
她本以为这段时间她做的努力是有所补救的，她和小夫人也好，和初锦元、绿箩也好，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修复了很多。
她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是之前造成的伤害，就是伤害。
对她来说或许那些伤害不算什么，可对小夫人他们来说，她的所作所为是不能够被轻易原谅的。
就好像……戚嫣然，戚府所有人，包括萧琅对她做的一切，在她眼里也是不可原谅的，不是他们现在若是对她好了她就能够忘却曾经，不计前嫌。
换做小夫人这里，也是一样的道理。
“抱歉。”戚飞燕躬身，腰弯得很低，“是我打扰到你们了。”
绿箩站在一旁，看着五小姐这般姿态，心中不忍。
悄悄看了小少爷一眼，不敢多说什么。
初锦元看着戚飞燕深深弯下的腰，心中也颇不是滋味，可没听见姑姑的吩咐，便只能咬着牙道：“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哪怕再厚的脸皮，听到这样的冷言冷语也留不住了。
戚飞燕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凉苑，走的时候还不忘给绿箩塞了一个钱袋，那是她身上所有的银两，嘱咐她好好看护小夫人。
“五小姐……”
绿箩捏着沉甸甸的钱袋，红了眼圈。
初锦元望着戚飞燕落寞的身影，紧紧抿着唇，他将绿箩支开，回到帐子里，看着靠在床头一脸虚弱的初韵，忙走过去，“姑姑……”
初韵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你的话说重了。”
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毕竟是她让小元将戚飞燕给轰走的。
“我知道。”
初锦元低下头，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涩声道：“可我不这样，根本撵不走她。”
初韵看着他通红的眼圈，将他唤到身边，摸了下他的头，还是平日里温柔恬淡的模样，“你也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嘴上说着不喜欢人家，其实早就被她的糖衣炮弹给收服了，对吗？”
初锦元撇嘴，不肯承认，“小恩小惠罢了。”
初韵知道小家伙嘴硬，也没有揭穿他，只拍了下他的头，神情疲倦之间透着一丝柔色，“人心都是肉长的，戚飞燕从来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家伙，纵然有一些缺点，底色是好的。和戚府其他人，不一样。”
初锦元认可地点点头。
日久见人心，他以前对戚飞燕也有许多成见，怎么看她都不顺眼，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真正认清了戚飞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虽然年纪小，但家道中落小小年纪也饱尝人情冷暖，能分辨得出刀子嘴豆腐心和佛口蛇心，戚飞燕不是坏人，他早就不讨厌她了。
初锦元骂人的时候很痛快，可眼下却忽然有些担心。
“我把她骂走了，她不会真的再也不过来了吧？”
“不来也好。”
初韵神情很是平淡，“她离我们远一点，我们离她远一点，对彼此都是好事。”
……
戚飞燕垂头丧气地回到栖梧院，白茶和青茶赶忙迎了上来。
这段时日小姐天天早出晚归的，她们也不敢早睡。
“您去哪了，这一身的味……”
白茶给戚飞燕脱下外衣，闻了闻上面的味道，又是尘又是土又是胭脂水粉的，各种味道串在一起，快要给她熏晕了。
青茶笑道：“以后还是给小姐多做几身深色的衣裳吧，耐脏。”
“嗯。”
戚飞燕淡淡应了一声，没像之前那样跟她们插科打诨。
察觉到小姐闷闷不乐，白茶和青茶互相望了一眼，也不敢多问，伺候着戚飞燕沐浴过后就纷纷退下了。
房间里熄了油灯和烛火，落入一片漆黑。
戚飞燕却睡不着。
她从床底摸出每日都会擦洗的燕尾刺，借着月光在手中把玩着，每当心神不宁的时候她就喜欢盘点东西，手上闲不住。
这枚燕尾刺是哥哥亲手为她做的，是她十岁那年的生辰礼物。
后来她长大了些，手也长长了，哥哥就在原来的基础上给她做了一番改进，现在的杀伤力自然是比以前更强。
曾经她一怒之下将其扔掉过，重生后又捡了回来。
那日哥哥看着燕尾刺还打趣她，“不是不要了吗？”
戚飞燕宝贝似的护在心口，“哥哥给我做的，哪能不要？”
可是，有些失去的东西，想再拿回来却怎么也拿不回来了。
前世她失去了很多。
失去了清白，失去了尊严，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哥哥……
这一世，她只想努力守护住那些值得的人，保护他们不受伤害。
她要护住戚家军的兄弟们！
她要保护哥哥不被朝堂的权力倾轧、裹挟，沦为牺牲品。
她要弥补前世对姨娘造成的伤害……
还有那个，紫衣人。
戚飞燕转动着燕尾刺，想起紫衣人的那声“该”，瞳孔倏然一缩，坐起了身子。
她想起来了！
前世戚家军闯入冷宫救她，召集他们的那位首领也是身披紫衣。
那夜风大，她的眼睛在冷宫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伤到了，看不清远距离的人和物，只隐隐约约记得一个模糊的紫色身影，彼时她以为是哪位叔叔扮作的，可是谁又能有那个本事号令得了戚家军呢？
戚飞燕拧着眉，实在想不出那神秘的紫衣人究竟是谁。
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呢？
只是眼下，最让她发愁的还是凉苑那边。
想着姨娘的冷脸，戚飞燕哀嚎一声，无力地倒回了被窝。
翌日一早，初韵终于从帐子里走了出来。
朝食还是按照原来的时辰送了来，绿箩见五小姐还是在管他们，立马喜笑颜开，张罗着早点，“少爷快来，五小姐命小厨房送来的，今儿有你最爱吃的阳春面，再放一会儿就坨掉了，快来……”
初锦元看着饭桌上的早点有些愣神，却也没说什么，坐了下来。
他有些恹恹地吃着早点，时不时往院门口的方向张望。
初韵知道他在等戚飞燕，道：“别等了，她不会来的。”
“给姨娘请安！”
几乎是话音刚落地，一只飞燕就落了下来，跪在了她的脚边。
初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