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您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没想到竟也以貌取人。”
戚飞燕气势如虹，冷冷道：“您既然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哥哥，那就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既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就不会说出今日这种糊涂混账的话！”
“小五。”江尹轻斥，“不得放肆。”
“哥哥，我只对不懂得尊重的人放肆。”
戚飞燕挺身上前，将江尹护到底，“相爷，今日之事，是个意外。姜小姐舍命护我哥哥，这份情，我戚飞燕记住了，将来一定会还！可是您说这话，置姜小姐于何地？我哥哥身体有疾，但不代表他一辈子都站不起来，更不代表他没有能力，护不住未来的妻子。您要是对他心有顾虑，那我们就不必高攀。姜小姐在您心里是宝贝，可哥哥在我心里也是无价珍宝，谁也不比谁差。”
江尹没有再出声，因为妹妹的话，字字说到他的心里。
他看着妹妹，非但没有因姜相的话而落寞，心里头反倒有一股暖流汇入：小五长大了，开始护着哥哥了。
姜芷兰红了眼睛，她生怕因为此事，让她和江尹之间生了嫌隙。
那就真是好事变坏事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姜相看着戚飞燕，眸子微眯，“戚飞燕，依你所言，我女儿为救你哥哥受了伤，倒成我的不是了？”
“不是相爷的不是，也不是我哥哥的不是。要怪，得怪那个私自纵马之人。”
戚飞燕道：“是那人违反禁令，在闹市纵马伤人，他才是伤害姜小姐的罪魁祸首。”
姜丞相在气头上，光顾着拿人撒气，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来人！”他马上派人去查那匹马究竟是谁家饲养，又因何会闯入闹市伤人。
姜相沉吟片刻，又折回来，掀起被褥看了一眼女儿的腿，问江尹，“兰儿的腿伤，能养好吗？”
江尹说：“已经给姜小姐固住了腿，若相爷不放心下官的医术，回府后可以请御医再仔细检查一番。”
姜芷兰心里一咯噔，朝江尹看过去。
若白公子，这是要赶她走吗？
江尹的医术继承了顾倾城的衣钵，皇上的腿疾都是由他来诊治，比御医们都要管用，他的医术姜相自然是信得过的。
姜相也不跟他客气，发号施令道：“兰儿的腿，你要负责。”
戚飞燕不高兴了，“您刚刚不是还说我哥哥靠不住吗，怎么这会儿又要哥哥负责了？”
这老狐狸，一阵一个变，什么话都让他说尽了。
“小五。”
江尹拽了戚飞燕一把，对丞相拱手道：“若是相爷信得过在下，那么姜小姐的腿伤就交给下官，我保证她会恢复如初，不会留下任何伤疤或者隐患。”
“你说的。”姜相自当江尹立下了军令状，便命近卫进来，要用担架将女儿抬出去。
近卫们看着大小姐，都不敢抱。
戚飞燕走过去，对姜相摆摆手，“麻烦您让一下。”
姜相往旁边一退，戚飞燕上前用被褥将姜芷兰裹成粽子，便将她打横抱起来，轻手轻脚地搁在了担架上。
顺带附送给姜相一个眼神，“不光哥哥护得住姜小姐，我也护得住。”
姜相绷了绷脸色。
这丫头，脾性和她那个混账无赖的娘一模一样。
姜芷兰精致的脸蛋从被褥里露出，她看一眼江尹，又对戚飞燕道：“我爹爹是关心则乱，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若白公子，千万别放在心上。”
江尹没有表态，只用医者口吻嘱咐她好生静养。
戚飞燕想说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却又不知道哥哥愿不愿意带她去见姜小姐，便什么也没说，冲姜芷兰颔首告别。
姜芷兰深深看着江尹，满眼都是依依不舍。
这些情绪戚飞燕都感受到了，作为老父亲又岂会看不到？
近卫们将姜芷兰抬走，姜相沉着脸对江尹道：“我说的负责，可不只是兰儿的腿。你懂我的意思。”
江尹和戚飞燕的脸，同时变了色。
……
一场风波来得遽然，戚飞燕先是惊，再是气。
这会儿胸腔里有一股无名火在蹭蹭地往外冒，看着姜相离去的背影，衣袖下的拳攥成一团。
“欺人太甚。”她咬牙切齿，“位高权重就了不起吗？”
江尹神色淡淡，抬头望向天边的暮云，“位高权重确实了不起，官大一阶压死人，何况他是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小五，你今日太过放肆了。”
戚飞燕知道哥哥定然要训自己，她也知道今天自己脾气冲了些，毕竟人家姜小姐救了哥哥。
可是，她就是听不得姜相贬损哥哥的那些话！
“我就是看不惯他颐指气使的样子。感情本是两情相悦的事情，哪有这样强按牛吃草的？”
江尹听着“两情相悦”四字，眼睫微颤，扭头看向戚飞燕。
“你很喜欢姜小姐吗？”
戚飞燕一怔。
这句话，好像她刚刚才问过哥哥。
哥哥是想询问她对姜小姐的态度，还是想听她夸夸姜小姐呢？
按下心中翻涌上来的复杂情绪，戚飞燕扯了下嘴角，故作明朗，“姜小姐这样的人品相貌，很难叫人不喜欢吧。盛京适龄的儿郎们，哪个不眼巴巴地望着她？云间月一般，皎洁无暇。”
见哥哥垂下眼眸，戚飞燕以为他还在为姜相说的话而伤感，忙蹲下来扶上哥哥的膝。
“哥，你不必在意姜相的话，姜小姐是人间绝色，我哥哥也是惊才风逸，哪里配不上相府千金？至于你的腿……娘亲说过，只要不放弃，将来一定可以复原。”
江尹听了半晌，始终没有作声，等她说完后，他忽然抬眸，“如果相府要我入赘呢？”
入赘！
戚飞燕宛如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刹那间从头到脚凉了个透。
一时间皇上的赐婚、姜小姐的深情、丞相的霸道姿态，全部在脑海中闪过，她脸色煞白一片。
哥哥是孤儿，哪怕头上顶着“戚府义子”的身份，哪怕有功名和官位傍身，可是在皇权之下，照样没有一丝选择。
姜芷兰是相府千金，姜相唯一的女儿，也是当今太后唯一的侄女，若这段姻缘真的促成，那么她嫁入侍郎府的可能性小，哥哥八成是要入赘。
入赘，便不只是姜家的女婿，也是姜家的儿子。
那么，哥哥也不再是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