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车时，戚飞燕面上依旧如罩寒霜。
只是一瞧江尹的脸色，怎么好像比她还要冰？
“哥哥。”戚飞燕问：“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江尹抿了下唇，细细看着妹妹，“三皇子与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戚飞燕落座，没好气地冷哼道：“一堆屁话。”
说完她便心头一紧，哥哥定要训她口出狂言了，戚飞燕怯怯地扭头看去，却没在江尹脸上看到严肃的样子，反倒眉目清和，脸色倒比方才舒展了些。
江尹声音清润，“你不喜欢三皇子？”
“对。”戚飞燕毫不犹豫也毫不避讳地说，“我非常讨厌他。”
不但讨厌，而且极恨。
如果前世萧琅要为那一箭之仇报复她，自始至终都当她是敌人，那么明枪也好、暗箭也罢，戚飞燕都敬他是一条汉子。
可是他偏偏用了最令人不齿的手段！
先是强上她害她失了身，又花言巧语地骗她嫁给他，他让她和戚嫣然姐妹反目成仇，让戚家站在她的对立面，抛弃于她……又当着她的面将戚家军一个个歼灭！
他将她撕成了碎片，踩着她的尸骨登上帝位，他用种种下作、恶劣的手段糟践了一个女子的真心。
每次想到这些，戚飞燕浑身都如坠冰窖，止不住的发抖。
她怕哥哥看出异样，便矮身在地毯上坐下，掩饰道：“我就是不喜欢三皇子身上的臭味，还是哥哥身上好闻啊。”
这话她说的发自肺腑。
不似萧琅身上总有一种生冷铁锈般的腥味，江尹身上则有一缕淡淡的香气。
她最爱吃杏，哥哥院中栽了满园杏树，如今正是杏树开花的时节，哥哥最喜欢用晒好的干花来熏衣裳，这样衣裳干燥清爽又带着淡淡花香。
每次靠近哥哥，她总觉得鼻腔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前世萧琅一直想让哥哥为他所用，哥哥不愿参与夺嫡之争，辞官隐居山林，却是她的一封家书，暴露了哥哥的住址，也害得哥哥丢了性命。
哥哥是旷世奇才，萧琅得不到，就干脆杀了他。
也是因为哥哥的死，她同萧琅大闹一场，被萧琅一巴掌扇翻在地，那一瞬她才看清她枕边之人的真面目。
才彻底明白，她殚精竭虑半生谋划铺陈，却养肥了一只毒蛇。
她自食恶果，却也害了哥哥。
是她对不住哥哥。
头顶上方覆来一只温暖的手，江尹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小五，我不希望你和三皇子走的太近。知人知面不知心，三皇子喜欢你未必是真，他真正想要的，是戚家军。”
戚飞燕知道哥哥一向睿智，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
不必再瞒他，她扬起头，直接点明萧琅的企图，“他不光想要戚家军，还想要戚家云谍。”
江尹眸光微闪，似是没想到戚飞燕能看穿。
小妹虽聪明果敢，却也一向心大，为人处世直来直往，不懂得这世间最诡谲难测的，便是人心。
“你瞧出来了？”
戚飞燕已然不是曾经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她冷冷一笑，“司马昭之心，装的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冷静下来后，她起身坐回去，沉声道：“戚家军绝对不能交到萧琅手中。三个月后的比试，我一定要胜出！”
“嗯。”江尹见她如此坚决，只平静地说：“哥哥帮你。”
戚飞燕心中一暖，轻笑道：“皇上既让哥哥出题，哥哥也不能做的太明显了，不然皇上那不好交代。不过萧琅想接手戚家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戚家军都是娃娃兵，从小混出来的情义，如今战败回来，士气大跌，一盘散沙，看似最好拿捏，其实也最不好收拢。想要获胜，我们就要早做打算，先下手为强，不能被萧琅抢占了先机。”
江尹见她有了主意，遂问：“你想怎么做？”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混入军营，打入内部。正好摸一下戚家军现如今的情况。”
“你想进军营？”
江尹眉峰微蹙，“你现在可不是小时候，军营里一群糙汉子，被人占了便宜怎么办？”
戚飞燕一歪头，“我可以扮花木兰啊，母亲从小教我的易容术，这会儿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可是……”江尹仍有顾虑。
戚飞燕隔着衣袖握了下他的手腕，“哥哥，你就放心吧。我从小在军营长大的，那儿的环境对我来说比戚府还要安全。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见她主意已定，江尹不再反对，只道：“既如此，咱们便好好谋划一番。”
……
商讨了一路，在府门口分开，戚飞燕满脑子都是哥哥跟她的约法三章。
但心里却是暖乎乎的。
这种被人关心着、保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也久违了。
戚飞燕脚步轻快地回到了院子，没进门就开始高声喊，“白儿青儿，有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话音在看到戚嫣然那一刻，戛然而止。
戚嫣然坐在正厅，喝着茶，似乎已经等待她很久了。
“小姐……”白茶和青茶向戚飞燕行礼，脸上透着几分委屈，显然是想拦人没能拦住。
戚飞燕揉了揉她们的脑袋，吩咐道：“去小厨房给我弄点吃的，皇上没管我饭，肚子都快饿瘪了。”
“是。”
白茶前往小厨房，青茶不放心地站在戚飞燕身后，看向戚嫣然主仆二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姐姐特意等我，可是有事相求？”
戚飞燕面无表情地说着，在戚嫣然对面坐下，端起青茶给她沏的茶喝了几口。
骂人之前，得先润润嗓子。
“五妹。”戚嫣然身姿娇弱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给她跪下了。
青茶一惊，偏头看向戚飞燕，见自家小姐坐在座椅上纹丝不动，还在悠悠然地品着茶，似乎没瞧见戚嫣然下跪似的。
半晌没听见戚飞燕说话，也没见她起身搀扶，戚嫣然只好继续开口，“五妹，姐姐是诚心来跟你赔不是的。天地良心，我从没有要和你抢夫君的意思，如今三皇子要纳我为侧妃，皇上下的圣旨，我一个闺阁女子，没有你那么大的胆量抗旨，哪怕我再不愿，也只好为了家族委屈自己。我只求妹妹，看在自家姐妹的份上，将来做了王妃，不要为难于我……”
说着说着，戚嫣然就跪在地上拿帕掩面，抽泣起来。
好像遭受了莫大的委屈。
戚飞燕耐着性子等她唱完，才转着手中的茶杯，轻飘飘地说道：“可是，我不喜欢和别人分享男人。如果将来我真的成了王妃，那自然是容不下姐姐的。”
她学着戚嫣然矫揉造作的腔调，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到时候我为妻，你为妾。我为尊，你为卑。那是定然要让姐姐受委屈的。还请大姐姐到时候莫要怪妹妹不顾姐妹之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