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离不开战略与战术。
两者都有最简单且直接的解释。
战略——打不打?
战术——怎么打?
如今战略已经确定,纥骨秋摆下阵势,请君入瓮。
周宁等人也已经决定这一仗非打不可。
于是,目标清晰且明确,接下来就该考虑具体的战斗细节问题。
众将开始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周宁一直面带微笑的听着。
但是说了半天,他却一直都没有表态,霍去病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于是看着他问道:“主公似乎有别的想法,不如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周宁指着沙盘,说道:“我从不怀疑诸位的战斗力,我也不认为柳槐渊与纥骨秋能在你们手里活下来,但我有一个问题。”
见众人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周宁问道:“我只问你们,冲入王庭,被敌军包围之后,在成功斩杀了纥骨秋与柳槐渊之后,又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全呢?”
所有人沉默不语。
周宁又道:“且不说,纥骨秋敢以自身为饵,引诱我等前往,势必会有准备。
虽然我们不知道他的底气是什么,但他如此自信,必然是笃定了你们杀不了他。
赵云、黄忠、霍去病,你们三人的战力,纥骨秋很清楚,可就在他如此清楚的前提下,他依然敢做出这样的选择,说实话,我开始怕了。”
众将:“???”
之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黄忠皱起眉头问道:“主公说这话,可是有了退兵的心思?”
周宁毫不掩饰地点点头:“没错,我是准备退兵了。”
一言出。
四下惊。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他。
周宁解释道:“之前,我确实有点盲目自信了,认为有你们在,哪怕纥骨秋有所准备也没关系,我对你们很有信心,也不认为纥骨秋能在你们手里活下来。”
但就在刚才,你们各抒己见的同时,我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之前被我忽略掉的问题,这个问题非常严重。
与你们的性命相比,纥骨秋也好、柳槐渊也罢,根本无足轻重,如果击杀他们的代价,是要让你们为之陪葬,那这一仗,我宁愿不打!”
这番话说得众将心里暖暖的。
但也让他们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在场都是军人,矫情话从来都不知道怎么说,哪怕此时心中感动,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于是只能沉默。
周宁叹道:“如今我才知道,父王到底有多么了不起。
说实话,以他的本事,击溃北狄并不难,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守护北雁雄关不破。
那时候的北狄,还没有开始变革,还没有通过纥骨秋的谋划,变得像如今这样强大,攻打的难度要低上很多。
在他生前,教导我时,也经常嘱咐我,掌权之后不要冒进,千万要谨慎。
曾经的我没怎么在意,因为我知道,有你们的帮助,这天下间的任何人,我都有与之一战的资格,甚至是战而胜之,我认为你们战无不胜、天下无敌!”
听到这种有感而发的称赞,众将都笑了起来,气氛也不像开始那样有些压抑了。
周宁继续说道:“我刚才忽然想明白了,其实我们根本没必要着急,换个角度来想,其实我们这一次出击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不是吗?”
赵云适时开口道:“主公的意思是,圣河以南的北狄各部,如今都已经迁往北边,还留在这里的,都是北狄骑兵,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去冒险?”
众人都是一点就通的聪明人。
霍去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说道:“纥骨秋与柳槐渊,已经被我们逼得用出了这种计策,足以证明此时的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的决策,不过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周宁笑道:“我很高兴,你们没有质疑我的想法。
没错,现在应该着急的,是北狄、而不是我们!
毕竟我们才是占据优势的一方,我们逼得纥骨秋不得不以自身性命为饵,足以证明他们已经是山穷水尽。
这个时候,敌方兵力占优,我们只有不到十万人,哪怕算上斥候部队,总兵力也只有对方的两成。
那我们为什么非要冒这个险不可呢?”
说到这里,周宁站起身来,说道:“当年,我父王被封为镇北王,坐镇北雁雄关,纥骨秋便能一直隐忍到我父王去世才开始浮出水面。
如今,他纥骨秋已经是八十岁的高龄,又有几年可以活?
在场之人,就没有一个超过二十五岁的,难道他还能熬得过我们不成?”
黄忠也开口说道:“对啊,而且他们这么兴师动众,用主公的话来说,人力、物力、财力都是极大的消耗。
我们现在只需要暂时避战,他们就等于是白忙活了一通,而我们完全不亏!
此时退兵,不但可以避免没必要的风险,还能看一番笑话。”
周宁满意地笑道:“就是这样没错,所以……”
他面色一正,朗声说道:“众将听令!”
所有人下意识地拱手,齐声道:“末将在!”
“退兵!”
“是。”
——
三天后。
五百里外的北狄王庭之中。
纥骨秋与柳槐渊得到了具体消息。
听完了汇报,纥骨秋猛然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地问道:“你说什么?周宁退兵了?”
汇报消息的士兵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浑身颤抖着,冷汗直流。
柳槐渊叹了口气,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他确实还是挺怕的。
看纥骨秋已经处在发怒的边缘,此时心情还算不错的他,示意那北狄士兵退下。
“噗!”
就在这时,纥骨秋怒急攻心,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
“老师!”
柳槐渊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冲过去将摇摇欲坠的纥骨秋扶好,关切的问道:“老师,你没事吧?”
纥骨秋面色苍白,摇了摇头,惨笑一声:“周宁,好一个周宁!”
柳槐渊眉头深皱,问道:“周宁怎么了?”
纥骨秋缓缓坐下,用手擦了下嘴角的鲜血,悠悠说道:“年仅二十出头,又是占据极大优势的情况下,还能做到拥如此大胜而不娇,真天纵奇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