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蓉北郊。
西南特种电气工业公司。
虽然六月末的西蓉，天气十分酷热。
但为了热烈欢迎，远道而来的樱花半导体考察团。
身为公司总经理的汪学斌。
还是无惧炎热，带着公司高层，在办公楼前列队等候。
之所以如此热忱。
当然因为他对这一次的合作交流，抱有非常大的期望。
公司虽然从事工业气体研制生产很多年。
但过去市场需求有限、销售业绩不高，也不太可能下大力气进行相关技术研究。
谁也没想到……
这两年龙国的制造业，像是坐上了火箭似的，增长势头无比迅猛。
金属冶炼、石油化工、机械制造、食品加工、电子及半导体、医疗器械……
因为工业生产中不少环节，是不能直接暴露于空气之中，需要特殊气体参与反应。
所以制造业越发达，对工业气体的需求量就越大。
如果只是需要常见的氦气、氮气、氧气、二氧化碳等等这些。
汪学斌还不至于那么头疼。
毕竟这些常用工业气体的加工制备，技术工艺早就相对成熟。
可问题是……
龙国的电子信息产业，发展速度太迅猛了。
为了追求高精度、高质量、高性能，电子信息产业，对工业气体不仅需求量很大，要求还很高。
哪怕只是生产液晶显示面板所需要的氮气、氦气、氧气和氢气，纯度都要比食品工厂的高很多。
于是乎。
有关部门就将工业气体，分成了大宗气体和特种气体这两大类。
将用于满足冶金、化工、机械制造等普通工业生产的大宗气体研制任务，从公司剥离了出去。
让公司专门负责，研究生产用于满足集成电路、液晶面板、医疗仪器、芯片制造的特种气体。
这个任务，真是光荣又艰巨啊！
光荣在于研制特种气体，有力支撑龙国的高端制造业发展，是利国利民的一件大好事。
艰巨在于特种气体，是真不好研制。
就拿生产芯片来说。
从最开始制造硅片，将高纯度硅拉单晶、磨外圆、切片、倒角、磨削等等制造成晶圆，就需要大量使用高纯度的氯化氢、氢气和氩气了。
而开始进行光刻加工的时候，需要氟气、氪气、氖气等好几种特种气体。
刻蚀清洗，除了常用的几种特种气体，还需要溴化氢、氯化氢、二氟甲烷、三氯化硼、六氟化硫等等二十几种。
离子注入的时候，又需要氟化砷、四氟化硅、氙气等。
掺杂之时要乙硼烷、砷化氢，以及不少含硼磷砷的三族及五族原子之气。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工艺环节，都还需要相应的特种气体。
林林总总加一起。
要想生产高性能的合格芯片，竟然需要一百多种特种气体。
需要的特种气体种类多，都还不算什么难事。
真正让人头疼的，是这些特种气体的纯度要求太高了。
用于普通工业生产的大宗气体，纯度只要达到了9999，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用于电子科技产品的呢？
哪怕只是生产6寸以下、不低于025微米线宽的晶体管和晶闸管，纯度都要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
而要生产大规模集成电路、特殊电子元器件、纳米级线宽大尺寸芯片，需要的纯度，必须高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
特种气体的纯度越高，越有利于芯片加工生产，可以大大提高芯片的良品率。
可是纯度已经很高的气体，再想进一步的提纯，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就像一张满分是一百的试卷。
从六十分及格，努力学习考到九十分并不难，因为提升空间很大。
再努努力，从九十分提升到九十五分，也并非不可能。
但九十五分以上，想一题不错的考个满分，就真是太难了。
什么电解法、化学法、吸附法、精馏法等等，各种方式方法看似不少。
但不同的方法，需要不同的设备和工艺，里面的门道实在是太多了。
就像同样是电解法，需要的直流电应该多大电流？多高电压？作用多长时间才能确保氧化还原最佳？
而用化学法提纯六氟化钨、三氯氢硅等，又需要用什么样的催化剂、在怎样的容器中进行反应？
而且吸附法制备六氟丁二烯、高纯砷烷等气体，吸附装置、吸附材料、吹扫设备等等，也需要很考验技术功底。
至于膜分离、气体分离、冷冻分离、催化分离等等手段，对没从事过相关研究的人来说，那就更是难以想象的困难了。
然而……
如何提纯获得超高纯度的特种气体，就已经技术门槛很高，需要耗时多年进行潜心研究、不断改进。
而除了制取难、提纯难之外，特种气体的存储与运输，也是一大难题。
用于存储运输的钢瓶，不仅要承受足够的压强、经得起腐蚀、扛得住温差，关键还是要足够的干净。
这种‘干净’，可以说几乎要不含一丁点杂质。
公司经过很多研究试验，才摸索出了钢瓶的加工制造方法。
用特殊钢材制造的钢瓶，经过反复的清洗和抛光后，再用热氮气吹干水分，随后瓶阀、检漏，放入高温烘箱进行真空干燥。
经过长时间干燥的钢瓶，还不能立刻使用，要再一次进行杂质和水分检验，符合标准后才能在超洁净室内进行特种气体的灌装。
在摸索出这个办法之前，公司需要耗费不少资金，采购进口的钢瓶存储特种气体。
在总务院的大力支持下，调集众多专家学者奋力研究，终于探索出了一整套钢瓶及其阀门管线制造、清洗、烘干等标准。
这一下，光是钢瓶的采购费，都能省下一大笔钱。
不过再想存储更高纯度的特种气体，就需要更高技术水平的钢瓶，这方面公司也还在努力探索之中。
总之。
对现在的西南特种电气工业公司来说。
他们在总务院的大力支持下，在众多科研院校和相关企业的力挺下。
已经基本掌握了各种特种气体的制取、提纯和存储技术。
可这些技术，都只是填补了国内的技术空白。
说白了，还只是解决了有无问题。
如何更加方便快捷的制取？
如何高效便宜的提高纯度？
如何安全简便的运输交付？
这些方面，他们还很欠缺
技术不够先进、工艺不够成熟，结果自然是生产周期长、成本高。
所以……
眼看着国内电子信息产业，对特种气体的需求持续增加。
眼看着源源不断的订单涌来，但公司却挣不到多少钱。
辛辛苦苦忙活，却没什么利润。
汪学斌自然无比着急。
为此。
除了下大力气，组织进行科研技术攻关之外。
他还大搞科研技术创新竞赛。
鼓励相关单位和人员，发挥聪明才智，努力打破常规、锐意进取。
谁要是能改进工艺，降本增效，公司将予以重奖。
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十几亿龙国人当中，也不乏天才。
还真有一些企业和牛人，搞出了一些新发明、新思路。
为公司生产制备一些特种气体，降低了一点成本、缩短了一些时间。
但是……
相比于庞大的市场需求量。
这点技术上的提升，还是太慢了。
汪学斌已经等不及，想用更短的时间，达到国际先进水准。
那样的话，公司盈利就相当可观了。
也正因如此。
汪学斌非常期待，能与樱花的半导体企业合作。
众所周知，樱花人早在三四十年前，就曾是全球半导体行业领域的王者。
在过去很多年里，他们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去研究新技术、新工艺、新设备。
虽说在电子信息产业的发展大方向上，他们走错了。
可是他们追求高质量、高可靠性、高合格率、低成本、短工期。
却让他们在半导体材料的加工制造与运输方面，达到了很高的技术水准。
所以……
当龙国与米利之间，都在经贸合作上达成了全面合作协议。
趁着西方发达国家，对龙国的贸易限制有所放宽。
汪学斌自然而然，很想赶紧和樱花的半导体企业合作。
想引进他们的技术，甚至是成套的技术装备。
哪怕多花点钱也无所谓。
毕竟时间就是金钱啊！
早一天大幅压缩成本、缩短工期，就能早一天更大规模的交付特种气体。
花的那点钱，很快就能赚回来。
更何况……
不走技术引进加自主创新的路子。
光是靠技术科研攻关，谁知道要耗费多长时间、多少经费？
万一搞个两三年，花了好几十亿，都还是没能进一步提升技术水平呢？
还不如花几十亿，直接从樱花那边引进。
最关键的是……
特种气体，在电子科技产品的生产过程中，是极其重要的主要生产材料，几乎能占到成本的一半。
尽快降低特种气体的生产运输成本，就能极大降低龙国电子产品的成本，进一步增强市场竞争力。
如此有利于公司，又有利于整个行业的大好事。
自然而然得到了省里的大力支持。
如果能谈成技术引进，就可以向总务院申报。
从六千亿的科教兴国战略基金中，获得一大笔拨款。
不用花公司多少钱，就能大大提升技术实力，解决特种气体供应难、贵、慢的三大窘境。
汪学斌自然盼星星盼月亮般，盼着樱花半导体考察团到来。
……
临近下午两点。
在汪学斌等人的翘首以盼中。
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缓缓驶入
开路的警车没有停下，驶过办公楼前，在更远处停下。
让跟随在后的三辆中巴车，可以一字排开的停在楼前。
三辆中巴车停下后，整齐划一的开启了车门。
西南特种电气工业公司的副总经理付骏驰，率先下车。
他今天代表公司，与西蓉主管招商引资与经贸合作的一位副市，亲自前去机场迎接考察团。
之后安排考察团入住了西蓉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并享用了丰盛的午餐。
现在将考察团带来了公司，自然立马热情的向汪学斌介绍来访成员。
这支考察团成员众多、规模不小。
除了随团过来的龙国商务参赞肖振远，及其翻译员孙亮之外。
既有职务级别不低的高官龟田胜男，也有垂井糠夫这样全球知名的权威学者，更有山本贞雄这样的企业高管……
所以汪学斌当然是兴奋无比，格外热情。
“你好龟田先生！”
“你好垂井教授！”
“你好山本会长！”
……
付骏驰一边介绍，孙亮一边翻译。
汪学斌笑容满面的，和众人一一握手。
简短的寒暄问候后。
在众人的热烈欢呼声中，汪学斌引领考察团进入办公楼。
大厅两侧布置了不少展板，介绍公司的发展历程、历史荣誉。
展览室内，还有一个面积不小，很是精致的沙盘。
将整个公司的科研、生产、办公、住宿等相关设施，以微缩比例的形式，精致的呈现于众人眼前，令人一览无余。
汪学斌兴致勃勃的站在沙盘前，向来访的樱花考察团，介绍了公司发展现状、生产规模、技术实力等等。
而展览室的四周靠墙架子上，摆放了不少产品模型及其相应的图文介绍，可以让来访之人，很方便的了解公司目前的产品种类。
简单的逛了一圈后，一行人便来到了学术会议大厅。
‘热烈欢迎樱花国半导体考察团’。
肖振远一进大厅，便看到了极为显眼的红底白字横幅。
在礼宾小姐的引领下。
级别不低的他，自然而然来到了第一排就坐。
从坐下的那一刻起。
他便在仔细观察，今天参会的人员。
作为体制中人，他当然很清楚，
不管是副总经理付骏驰，还是总经理汪学斌，亦或者其他参会的企业高管。
他们这些大型国营企业的高管，往往并不是特别专业的技术牛人，懂管理多过懂技术。
另外。
他们在一家很有发展前途的国营企业工作，前程一片大好。
想要利诱他们叛国泄露机密，显然是很难的。
搞不好，反而会被将计就计。
被他们拿去立功请赏，以便于更快升迁。
而企业最核心的技术骨干，往往是什么总工程师、高级工程师等等之类的。
他们懂技术、懂生产，给企业贡献很大，往往所获得的报酬和地位，却并不一定如意。
用化名为孙亮的樱花情报课特工的话来说，像这种心有怨言的技术类人员，最容易被拿下。
只是……
西南特种电气工业公司，显然特别重视樱花半导体考察团的来访。
以至于今天参会的人特别多。
大厅内，乌泱泱坐了两三百人。
他们当中哪些人懂技术、哪些人掌握有公司机密，又有哪些人对现状不满……
肖振远自然是两眼一抹黑。
目光扫视了一圈又一圈后，肖振远决定缩小范围。
看一看座位更近，职务级别和地位更高的这些人。
仔细察言观色。
暗暗思索，到底找谁下手更容易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