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月和盛黎昕已经开始吃了。两人即便在大牢里，吃相亦十分优雅。
那些美食在肮脏的牢狱中散发着扑鼻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倒不是盛永年好吃，而是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那样差的饭食。
宋元丰分了一些给他，又递给他一双筷子。
“女婿，多吃点。”目光带着些许同情。
待盛家被正式流放后，恐怕就吃不到这些正经饭菜了。
宋微月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盛黎昕亦向他投来不善的目光。
盛永年低头看了眼饭盘，没动筷，又望了眼不远处的徐锦巧，犹豫片刻，有些不好意思道：“岳父，可允许我把这些饭食分给锦巧？我愿意吃馒头。她正怀着孕，需要补充营养。”
“锦巧是何人？”宋元丰面露困惑。他对这个女子毫无印象。
宋微月凉凉补充道：“爹，是黄姨娘。”
宋元丰面色立刻冷下来。
原来是怀了盛永年孩子的姨娘！作为一个父亲，自然是心疼闺女，他可没那么好的度量去看顾闺女的情敌。
“既如此，你便吃馒头吧。”宋元丰毫不客气地把餐盘收走，丢给他两个大馒头，冷冷道：“他人怀孕，关我宋家人何事。”
盛永年面色尴尬，却也不敢吭声。
此时确实是他理亏。
他只得弯腰捡起地上那两个馒头，拂了拂尘土，走到徐锦巧身边。
“委屈你了。”他抱歉道。
徐锦巧抿了抿唇没言语。
孕妇本来就食量大、挑食，她看着宋微月和盛黎昕吃得那么香，口水早就不自觉分泌。此时看到盛永年灰溜溜过来，心里只剩满腹怨气。
“多少吃点吧，饿了自己不能饿孩子。”盛永年把尚带余温的白面馒头掰成小块递给她。
谁知徐锦巧却突然撒泼似的推开他，“你爱吃你自己吃去！我才不要吃！”
刚掰完的馒头散落一地，沾染上了脏污灰尘。
对面两个监牢里尚饿着的盛家人见状，都在心里痛骂他们浪费粮食。
光就这样的馒头，他们都吃不到呢！
此番动静引得宋元丰都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又毫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
“闺女，你当初就不该嫁给这种人。”他当着盛永年的面毫不留情地批判。
一旁的水桃和李奶娘等人都吓住了，但又好像不意外。
毕竟墙推众人倒，如今的盛家已然失势。
未来，说不定还要仰仗宋大人这个岳父。
牢狱很小，宋元丰所说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入盛永年耳朵里。
他抿着唇，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感觉脸上燥得慌。
“是我对不起微月……”他喃喃着，随后抬起头看向宋元丰，郑重道：“宋大人，若您有门道能救微月出去，我愿意写一份放妻书与她和离！”
宋元丰冷嗤一声。
当他看不出这家伙在假惺惺呢。若盛永年早有这心思，就不会在大狱里才说出来。
“来不及了。”他的语调有一种诡异死寂的平静：“盛家的全族流放名单已经递交上去，审过了。”
那就是没法子了。
徐锦巧再度眼前一黑。
她不想被流放啊啊……
其他小妾，水桃和李奶娘倒是没什么情绪。
她们一直都待在侯府，荣华富贵也是侯府给的，就算要流放也已然认命，只求能苟在少夫人身边，尽力活下去。
就像现在，宋微月吃过了，还剩下不少饭菜，就可以分给她们吃。
两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孟慕青大抵还有一股傲气吧，没去碰。
李奶娘夹起两块糖醋肉道，“小孟，你真不吃吗？咱之后被流放，在路上可能就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了。”
孟慕青摇摇头，坚持道：“老夫人会来把我带出去的。”
李奶娘和水桃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做这种美梦。
外面天还没黑吧？
吃过饭，宋元丰收拾了一下食盒提篮，就提出准备带宋微月先出去两天。
“流放规令暂时还没下来，你们可以先在狱中等等，我看能否从中运作，把你们调到岭南情况好一些的地方。”
他说出这番话，就足够盛家人对他感激涕零了。
“谢谢宋大人。”
盛永年目送她离去，本来想让她帮忙带点东西，咽了口口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你出去也要小心些。”盛黎昕提醒道。
“嗯，我知道。”宋微月点点头，弯腰时递给他一样东西。
而就在父女俩准备离开时，牢房外面传来一个噩耗。
“老夫人，毙了。”前来通传的盛家下人一脸哀戚。
“什么？！”盛永年闻言第一时间跌在地上，面色惨白：“母亲…母亲怎会如此？她，她是怎么……”
前阵子，他才听热河行宫那边的下人说母亲身体逐渐好转。
对方道：“老夫人身体本来好些了，得知侯府流放后是自缢。”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盛永年一言不发，神情恍惚。
母亲自缢，比被气死，更让他内心受到煎熬。
巨大的羞愧悔恨，将他笼罩。
其他盛家人，与侯府老夫人有血缘关系的，皆面露哀恸，哭天喊地。
“老夫人啊，您怎么就这么去了——”
“老太君，您在天上过得可好……”
孟慕青更是傻眼了。
水桃和李奶娘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这下她也得认命了。没有人能救她出去。
在这漆黑湿冷的牢狱中，他们都得靠自己。
哦不，还可以靠少夫人。抱紧少夫人的大腿。
宋微月注意到盛黎昕得知消息后倒没什么表情变化。
想来也正常，老夫人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这些年老夫人也待他并不好，甚至称得上是刻薄克扣。
他在现场不拍手称快，已然是很给面子。
只是宋微月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他的亲生母亲是何人？
此前她只听说过是一个小妾，可不知是何出身。
“母亲，是我对不起你……”盛永年流着泪喃喃。
“微月，我们走吧。”宋元丰回头催促道。
眼下牢房里不太平，瞧盛永年那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他就不想让自己女儿掺和进去。
至于守孝什么的，就让盛永年自己守去，反正与他女儿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