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丰微愣，倒没有再像从前一样说要护她，而是长叹一声。
“女儿，如今长安中形势莫测，以为父来看，你随他回到吐蕃当公主，反而说不定是好事。”
司微月道：“爹，我不想去吐蕃。”
宋元丰怅然道：“我知道。”
任谁，都不想离开自己长大的地方，骤然去往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家。
就算眼下伏允可汗信誓旦旦地保证会让她享受一世尊贵荣宠，可是自己女儿连吐蕃文字都不认识，谁又能知道她去往异域他乡过得如何。
“只是，微月，眼下长安的局势不明朗。尤其是勇毅侯府，恐怕要迎来灭顶之灾。为父希望你能够借吐蕃势力，先和离从侯府脱身。”宋元丰低声道。
司微月眼神闪了闪。
她倒是没想到，亲爹如此有先见之明，已经预判了侯府的结局。
“爹，侯府不会轻易放人的。”她轻轻道，“按照大夏律法，女子无故不得和离，除非犯下七出之罪被休弃。伏允他们想要带我走，除非是私下悄悄地，那我名义上还是侯府的妻子，以后恐怕无法再回到长安见到您。”
“此事你不用担心。”宋元丰倒是早就为她考虑好了，开口道：“为父已经准备好，到时候随你一起去吐蕃。”
司微月惊讶，道：“您确定？”
宋元丰轻快一笑道：“此次五皇子水患大案，恐怕我也难逃其责。与其在长安中淌这趟浑水，倒不如落个逍遥自在，去吐蕃见识一下你母亲的出生地！”
而且，与司微月不同，宋元丰是懂些吐蕃文字的。
他以前和明德氏在一起的时候有专门学过，想来去往吐蕃后不至于两眼抓瞎一抹黑，能尽力地去护她周全。
司微月却不这么想。
“爹，难道我们就要这样灰溜溜离开？你明知道，如若我要去吐蕃，可汗定会逼我生孩子。”她沉声道。
宋元丰道：“可你嫁入侯府，早晚也要替那世子生子。”
司微月看着他缓缓道，“爹，我想要自由。”
宋元丰叹息道：“我又何尝不想予你自由。可微月，你要知道，在大夏，女子地位是极低的。你去往吐蕃说不定还好些。”
倒不是吐蕃女子地位更高，而是因为她去了吐蕃，就是公主。
想要拥有自由进一步的前提，是拥有权势。
他知道以女儿的聪慧，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司微月道：“若我想拥有权势呢？爹爹，你会帮我吗？”
宋元丰陡然瞪大眼睛。
……
近日长安中波折不断。
闹最大的事，就是五皇子应下圣旨前去救治南方水患，却不幸沉船将朝廷库中拨款的五十多万赈灾银两落入水底。
陛下震怒，前后派了三波人去打捞，皆一无所获。
渐渐地就有流言传出，是五皇子自己贪污了这些银两。
朝野之中，五皇子的野心最大。
宋元丰在与女儿商议该如何顶住压力留在长安中，便告诉她，自己也无奈牵扯到此事之中，可能会受到影响，到时候被罢拙贬官。
“皇上本来就不太重用我。他向来忌惮吐蕃，因我曾娶妻吐蕃女子的缘故，这些年几乎都没怎么提拔过我。”宋元丰直言，他怕届时，以自己之力，在长安护不住司微月。
司微月微微一笑道：“谁说我们就要留在长安了？”
“那便去荆州！”宋元丰想了想道，“咱们宋家本源在那里，自有一番势力。”
司微月没有回答，只是忽而问：“您猜最后皇上会立谁为太子。”
宋元丰并不惊讶她会问出如此大胆的问题。
因为方才，他已经了解到自己的这个女儿有多胆大包天。
只能说，她不愧是自己和明德氏的女儿。
“也许最后的赢家仍还是五皇子。”他谨慎道，“目前朝野之中，没有比五皇子年纪、才学，母家各方面更合适的人选。”
曾经太子犯下大错被皇上罢拙自杀后，倒是出现过一位文韬武略的四皇子。
只是四皇子的母家实力不足，没过多久，就悄无声息地坠马而死。
若说这背后没有五皇子的手笔，恐怕无人相信。
司微月点点头道，“您说得对。”
换做她是皇帝，也会选择五皇子为继承人。
因为身在那个位置上，要考量的事情太多，太复杂。
即便当今皇帝并不喜五皇子，最后也依然要捏着鼻子认他为太子。
但前世，后宫中有她在。
她运筹帷幄，早早布下阵，最后串谋谢初安和几位机密大臣迎八皇子上位，成就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她一个藏于冷宫中出来的女子，才是这场储君争斗中最大的变数。
这一世，司微月的身份不同。
作为侯府主母，八皇子上位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让谢初安这个宦官或者其他顾命大臣得势，更不利于她搅弄未来大夏这番浑浊池水。
既如此，就让一切顺应自然。
左右五皇子上位，对她而言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
说不定以后侯府被流放，还能再被调回来。
思及至此，司微月道：“世子与五皇子交往甚密，如今侯府已被打上五皇子派系的烙印，恐会引起圣上猜忌。”
宋元丰皱着眉同她分析道：“圣上猜忌倒是小事，就算侯府眼下不得宠，待日后五皇子上位，也说不定会得从龙之功……”
但问题是，宋元丰不久前刚得知一个惊天秘闻。
这也是他迫切想让女儿与勇毅侯府世子和离的真实原因。
有此事在，就算日后五皇子登基，也会将侯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帝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勇毅侯府将永无宁日。
“你可知侯府里，有一块可以调令西北大军的虎符？”他沉声道。
司微月点点头，道：“这虎符，早就被老侯爷上交给陛下了吧？”
侯府杯酒释兵权，这才免于圣上猜忌。
再加上祖上赐下的免死金牌，保住了满府性命与荣耀。
当时长安人人都要赞一声老侯爷的睿智。
宋元丰摇头道：“老侯爷只交了一半，还有另一半，目前不知所踪。也许还在你们侯府里也未可知。”
司微月心想难怪。前世她如何都琢磨不透侯府流放的死局，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蹊跷。
有此事在，换做是她登基为帝，也要非弄死侯府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