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领略心意
当日夜里，陆婉芸再度做了关于前世的梦。
这一次没有血腥的场面，也没有狰狞面容要杀她的初成，只有一个被大火焚烧过的寺庙，和一个虔诚的跪在佛像面前的人。
陆婉芸看着他跪了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甚至一年又一年，直到佛像后的禅院中，走出一个白胡子的主持。
那个主持，陆婉芸见过。
是圆通。
“施主何必如此？”圆通轻叹着，眼神满是悲悯，“你所做一切已然坏了自己功德，如今所求，更是逆天而行。”
“我心匪石，愿方丈成全。”
男人深深一拜，得了圆通长久的沉默。
圆通长叹，并未应声，只转身回到禅院，任由男人在蒲团上长跪不起。年年岁岁的过去，直到圆通已然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他才再一次见了男子。
“这么多年，施主当真还执迷不悟？”
“并非执迷不悟。”男人也苍老许多，可陆婉芸就是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圆通主持，这是我余生所求。”
双方陷入长久的沉默，最后圆通低声道‘阿弥陀佛’。
“三日之后，老衲会在后院禅房坐化，届时老衲手中的佛珠，施主自取便是。”圆通闭眼喃喃，“本是逆天而行，这佛珠，不过是个引子。成与不成施主，皆是天命。”
男人深深三拜，后恍然有所察觉的看向陆婉芸所在的位置。
顿时，陆婉芸从梦中惊醒，额头略有薄汗，更心如雷鸣。
“小姐，快来试试这衣衫是否合身。”馨雪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不过也明显恢复了很多活力，她带着华丽的喜服入内，满脸欢喜，“这是皇后娘娘赐下的，说是听闻您被七皇子带回来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如今正巧赶上。”
陆婉芸抬手轻轻拂过那华美的嫁衣，只觉得手中触感极好，柔顺软绵，在日光下隐隐有流动的光泽。
比之浮光锦，也并不逊色。
“皇后娘娘有心了。”陆婉芸想到了那套浮光锦，心下越发不知皇后是为何意。若要折辱或者其他，大可不必提前准备。
她倒是没怀疑皇后是不是诓骗自个儿，毕竟陆婉芸跟着云墨骁回到燕国的时候，尚且只是个身份不明的女子。
所以，这位燕国皇后冲着的从来都不是她陆婉芸，而是云墨骁。
陆婉芸沉吟片刻，看向秋月，问道：“我记得皇后也有子嗣，排行三？”
“是。”秋月知无不答，“皇后娘娘诞下一儿一女，是为三皇子和二公主。但前些年和亲，二公主一去不返，便只有一位三皇子还在身侧。”
“只是三皇子殿下来去无踪，唯有逢年过节之时才会回到皇宫之中，陪陪皇后娘娘。”秋月说着微顿，“三殿下喜好山水，并无野心。”
言下之意，便是皇后大抵也没安坏心思。
自己的儿子都不欲夺位，皇后再努力又能如何？想要将自己的儿子推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也得他有几分本事才行。
只爱游山玩水，仅是这一条，就足以让朝臣们舍弃这位嫡出的皇子了。
“所以，皇后娘娘两次赠我衣衫，对我示好，是为了拉拢七皇子？”陆婉芸挑眉，忽然摸到了皇后的心思，“放着自己好好儿的儿子不鞭策，反而希冀着一个才认祖归宗的皇子？”
“果真有意思。”
陆婉芸微微摇头，不再深想。
这里是七皇子府，不管有什么东西进来，云墨骁都必然会知道。既然他知道而又不阻止，那就等同没有坏处。
不过陆婉芸也不会全然将信任寄托在旁人身上，无论如何，还是自己身边带着的人最为放心。
尤其是上辈子为了她而死的清月和馨雪两人。
“再查查着华服有没有问题。”陆婉芸将手拿开，轻轻捏了捏馨雪的手，柔声道：“馨雪，一针一线都不要忽略。”
“是。”
馨雪自然应下，便是陆婉芸不说，二人也绝不会忘记这回事儿。
她穿戴起身，衣袖中忽而滑落一块令牌，正巧在她的手掌之下。感受着凹凸不平的花纹，陆婉芸头一次将玄铁令牌拿起来细细打量。
而后，就让她发觉了些问题。
这玄铁令牌，怎的瞧着比别的宽厚好些？
陆婉芸迟疑的捏了捏，又将其凑到自己眼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最后发觉在令牌的郑重有一条极为浅淡的细纹。
她犹豫片刻，双手用力，试图掰开，却发觉令牌纹丝不动，仿佛那细纹只是一道浅浅的划痕。
‘咔哒——’
正当陆婉芸准备翻一面再看看时，却因按着了什么地方，听得细微声响。她试探着再度用力掰，却还未使上全部力气，令牌就应声裂开，露出一个黄铜色的东西。
仅是一眼，陆婉芸就意识到那是什么。
虎符。
她面色惊愕怪异，亏得房中只有她一人，否则还真不知道应当如何糊弄旁人。
“云墨骁。”
陆婉芸将令牌合上，摸索着将其再度合紧后便紧紧的捏在手中。这是云墨骁在庆国的护国寺的时候就给她的东西，本以为真的只是私兵符篆，却不想里头竟然还藏了虎符！
这，是庆国的，还是燕国的？
稍微一想，陆婉芸就得出了结论。昔日云墨骁‘战死’之后，虎符是随着他的‘遗体’一道交到了皇帝手中，在云墨骁被‘安葬’之后，虎符便成了皇帝的囊中之物。
这也是后来云胤耀能够那般嚣张的根本原因。
虎符在手，身为皇帝的云胤耀，还需要怕谁呢？做事都可随心所欲，不是吗？
“还真是好重的礼。”
陆婉芸活了两辈子，都从未见过虎符这东西。她望着那分明只有一指长、略有些重量的的虎符，只觉得手中越发的沉甸甸，心中更沉重十分。
她不知道如此才能形容自己的心情，更不知该如何言语。
完整的虎符代表什么，陆婉芸再清楚不过。
想到云墨骁坦然承认对自己的喜欢，她忽而意识到，云墨骁，兴许真的不曾与她说过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