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霞抬头看了眼屋外,太阳已经下山了,灼热的日光给天边的云彩撒上一层金色的细沙,整个天空呈现出一诡异的深橘色。
和村支书媳妇聊天真是一件考验人心态的事情,完全堵得王霞没话说,全程都在夸她。
许是察觉出王霞的约束,村支书媳妇一手抱狗,一手给王霞拿吃的。
王霞从没这么尴尬过,刚准备出声拒绝,只见村支书媳妇手捂住胃,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结合村支书媳妇的脸色,以及方才的动作,王霞突然有了想法。
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婶子,你这胃疼的毛病多久了啊?”
“差不多有半年了,老毛病了,一饿就疼。”
“那你是不是这半年开始瘦的啊?”
村支书媳妇回忆了一下,还真是!半年前她就开始胃疼,衣服还越穿越大。
见她表情逐渐沉重,应该是说中了。
“婶子,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这狗什么时候养的呀?”
听到王霞的问题,村支书媳妇一愣,不是问病情吗?关狗啥事。
但本着相信她的心理,还是乖乖回复:“半年前我爱人在路边捡的,正合我眼缘,我可喜欢了。”
王霞长舒一口气,对她说道:“婶子我知道你是什么问题了。”
村支书媳妇一脸惊讶:“你问几个问题就知道我什么病了?”
“你这不是病了,是经常和狗接触导致自己肚子里有蛔虫。”
王霞的话让她的脸色唰一下惨白,自己肚子里有虫子?那还不如生病了呢!
见此情形,王霞忙宽慰她:“婶子,你别怕,喝乌梅汁就能将虫子打出来。”
乌梅汁?村支书媳妇投来不解的眼神,这能治虫吗?
“将十颗乌梅用水煎成浓汁,喝完之后半个小时再喝一碗醋,就能将虫打死。”
“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婶子你先按照我说的方法,有问题再找我。”
村支书媳妇听到王霞充满信心的回复,顿时也不慌了。
王霞又嘱咐道:“婶子,你以后抱完狗,一定要洗手啊。”
此时门外传来动静,村支书从县城回来了。
村支书媳妇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竹篓,语气责怪:“你怎么才回来,让丫头等这么久。”
村支书这才看到自家堂屋里坐着的王霞,“王家四丫头?”
王霞上前打招呼:“叔,是我,我今天想来找你要介绍信的。”
这年头,做什么都不方便,需要介绍信才能去县城,有种古时候路引的意思。
“丫头,你进城做什么?”
王霞刻意压低声音:“叔,亲戚意外流产了,我去城里看看”,不等村支书有所反应,王霞立刻补充道:“这事不太光彩,叔你帮忙保密呀,我爹娘特意交代不能外传的。”
村支书表情一窒,忙点头:“这是自然。”
“你亲戚……”,村支书正欲再问清楚王霞家的亲戚细节,被村支书媳妇打断:“赶紧给人家开吧,都等你那么久了。”
听到自家媳妇的催促,村支书呵呵一笑,也不多问了:“成,我这就给你开。”
王霞终于放下心,要是村支书再问两句,没准要露馅了,她可不擅长撒谎。
等村支书开完介绍信,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王霞将介绍信仔细叠好放在衣兜里,婉拒了村支书媳妇的留饭,步伐轻快的往家走去。
低垂的云彩点缀在深蓝色的夜空中,池塘上荷叶微微颤动,伴随着一片蛙声,一切显得静谧而又热闹。路两旁的萤火虫彷佛是黑夜中的使者,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她回家的路。
正巧家中有乌梅,村支书媳妇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连忙按照王霞嘱咐的事项,熬了一碗汤汁浓厚的乌梅汤。
喝完之后,又等了半小时喝了一碗醋。
半夜她腹中疼痛难忍,忍着睡意在自家便盆中解决,上完厕所也没注意看,直接上床睡觉了。
一觉醒来,她觉得精神好极了,刚拿出便盆准备倒入家中旱厕里,就看到便盆中一坨粉嫩的虫子。
“啊……”,一声尖叫响彻院子,村支书急忙从屋里出来,还没问情缘由,就看到自家媳妇盯着手中的便盆发抖。
他不明所以的看过去,下一秒差点吐了。
无数根粉色虫子缠绕在一起,不停蠕动爬行,村支书连忙将便盆一起丢到旱厕中,面色惊恐:“这什么玩意?”
村支书媳妇吓得都快哭出来了,磕磕巴巴的回答了他的问题:“这是蛔虫,昨天王家丫头让我喝的乌梅汤就是治这个的。”
村支书白着脸色吩咐自家媳妇:“也给我炖一碗乌梅汤吧。”
回到家时,王家众人已经在吃晚饭了。
王母抬头看了眼正进门的王露,出奇的没有以往的责骂声。
她口中哼着不着调的戏曲,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王霞联想到她去找姜寡妇提到的“成了”二字。
今天王霞回来晚了,本已做好饿肚子的准备,没想到王母竟然还给她留饭了。
一碗薄粥,一块玉米贴饼。
见王霞愣愣的,王母发话了:“还不快吃,这么瘦应该不妨碍生养吧”,后面一句说的很低,幸亏王霞耳力好,听的一清二楚。
忽然又想起什么,王母转头对王父说:“明天帮我和大队长请个假,我有事不能上工了”
王父双眼一瞪,很是不赞同:“你能有什么事,三天两头的请假。”
王母止不住的笑意:“招娣说要先来咱们家住几天,我怕她不认识路,明天去接她。”
一听到招娣二字,王建民乐开了花,自从那天见过招娣后,他魂牵梦萦的。
“这么大个事,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王母的自作主张,让王父感觉自己作为大家长的尊严被挑战,有些恼火的盯着王母,又补充一句:“她来住就多吃一口粮,你当咱们家是地主啊?”
王母呸了一声:“按照你这么说,建民别取老婆了,一辈子打光棍就没儿媳妇和你抢口粮。”
王父一噎,也不再反驳,随王母去了。
夏日的清晨没了白日里的酷热,凉爽的风反而吹的胳膊发凉。
王母起了个大早,甚至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脚步匆匆的往村头走去。
太阳还未升起,王母的身影混着丝薄的雾气,逐渐消失在远方,王霞趁着其他人还没醒的空挡,蹑手蹑脚的走到杂物间,将所收集到的菌子干和药材放到竹篓中,也出了门。
此时村子只有零星的几乎人家敞开了院门,王霞孤零零的走在村道上。
她不太认识去县城的路,原身性子孤僻,鲜少出村,更没有和县城相关的记忆。
走到村口时,霞光微薄,橘光灿烂,今天应该也是个晴天。
眼前有左右两个方向的岔路,王霞循着人迹选了一条脚印多的路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