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浣坐在榻边,轻抚着沈月曦的头发,眼中满是疼惜和爱护:“好,小姐安心睡,秋浣在这儿陪着您。”
左清越离开后,云君赫想到沈月曦刚才的情绪,便让身边的左诩去把蔷薇找来,不一会儿,蔷薇在左诩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云君赫询问蔷薇:“你知道你们姑娘为何不开心吗?”
他对沈月曦十分了解,明显感觉到她不只是因为他们两人打架而不悦。以往他们也曾有过争执,每次沈月曦都会严厉地教训他们,然后事情就过去了,但这一次情况不同。
蔷薇想了想,考虑到姑娘与蔡小公子的对话并无保密必要,于是详细地告诉了云君赫。听完后,云君赫紧锁眉头,让蔷薇先行退下,自己则在院中站立许久,陷入了深思。
云君赫自认为对沈月曦的脾性了如指掌,但此刻他却有些迷茫。
沈月曦是因他所说的话而感到困扰,还是因为她与蔡公子之间产生了矛盾而不开心呢?如果是前者,他能够理解;但如果是因为后者……
“左诩,随我出去一趟。”云君赫面色沉静,迈步向外走去。两人出门径直前往沈月曦之前光顾的那家淮扬菜馆。
抵达之时,蔡小公子蔡景辰仍未离去。云君赫进入一间雅间,让左诩将蔡景辰请了进来。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蔡景辰心中同样压抑,即使他已具备一定的成熟稳重,但毕竟也只是十六岁的少年,此刻面色显得有些难看。
看到云君赫,又忆起他看向沈小姐那热烈的眼神,即使是自己敬仰的人,此刻也失去了伪装的心情,一直板着脸。
云君赫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蔡公子,请坐。”
尽管心中有气,蔡景辰仍不失礼节,拱手道谢后才坐下。左诩接过茶壶,为二人斟茶后退出了房间。
云君赫这才缓缓开口,简述了左清越当年救过沈月曦的事情,不过对于小贼偷盗曦宝儿一事,他并未提及。
最后他说道:“沈小姐的九哥救过她的命,视她如生命般珍贵,她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抛弃他,因此刚才的事情,不能怪罪曦宝儿。”
蔡景辰面色黯然:“我并不知晓沈小姐与陈国九皇子的这些过往,刚才确实是我过于冲动了。”
云君赫回应道:“你并没有错,任何一个理性的大楚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有所顾虑。”
蔡景辰不禁问道:“那怀远将军您呢?对于这种可能会引发隐患的事情,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
云君赫答道:“曦宝儿曾救过我一命,在我心里,她所做的任何决定,我都尊重并支持。”
蔡景辰一时无言以对,过了片刻,他压低声音,满心忧虑地问:“怀远将军,我父亲前几天收到京城的信函。
据说大楚送往陈国和亲的公主不久前不幸去世,京城流言四起,称大楚与陈国或将爆发战争。倘若传言成真,沈小姐该何去何从?”
原来,蔡景辰之前听朋友说起陈国九皇子现身扬州,立刻提高了警惕,便去向沈月曦求证。在确认身份后,他情急之下才言辞过激。
沈大将军沈之渊单枪匹马闯入晋国皇宫斩杀晋皇,长期戍守边疆,镇远侯则坚守沿海防线,怀远将军也在抗击倭寇的战役中屡立战功。
察觉到蔡景辰话语中对沈月曦真诚的关怀,原本不愿多加置喙的云君赫,出于对蔡景辰这份心意的尊重,耐心宽慰道:
“那位公主是因为水土不服,患病不治身亡,陈国方面已派出使者携带厚礼奔赴京城,两国之间并不会因此产生战事。”
“这样啊,那倒还好。”蔡景辰稍稍松了口气,但仍旧忧心忡忡:“但谁也无法保证大楚与陈国永远和平共处,沈小姐与陈国九皇子的亲密关系,终归是个潜在的风险,不论我和沈小姐能否成为眷侣,我都希望她平安无事。”
沈将军、怀远将军皆是有赫赫战功、手握重兵之人,然而沈月曦身为女子,一旦形势紧张,很容易成为舆论攻击的目标。
云君赫注意到蔡景辰在对话中从“景辰”变为自称“蔡某”,不禁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蔡公子多虑了。”
说完这句,云君赫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是啊,连沈将军和怀远将军都不为此事焦虑,自己确实有些杞人忧天了。
蔡景辰也沉默了,但心中的疑惑却愈发浓厚。他不明白为何云太子特地找他来解释此事。若云太子仅仅把沈小姐当作妹妹,此举无非是希望他和沈小姐之间不要产生误会。
但既然云太子对沈小姐也心存好感,为何还要这么做呢?
习武之人素来直率,蔡景辰思索片刻后,决定开门见山地提出疑问。云君赫对此并不感到惊讶:“蔡公子何时察觉的?”
蔡景辰回答:“在那次出游之时。”
正如云君赫所料,他点头承认:“我只是不想看到曦宝儿难过。”
此前他曾向沈小姐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虽然她当时脸颊微红,但坚定地回绝了他:“不可能”。这让云君赫一时之间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他不确定沈小姐对自己是否有意,也不确定两人能否走到最后,更加不确定沈小姐是否已经对蔡小公子产生了好感。
按照常理,他应当对沈小姐与蔡小公子闹翻感到欣慰。然而,当想起左清越那天冲上来对他说的那句话时,他犹豫了。
“你比曦宝儿大那么多,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先走了,曦宝儿怎么办?”左清越的这个问题,无疑触动了他的心弦。
在这一点上,左清越说的是对的,他固然钟情于沈小姐,但对沈小姐的感情归属,他却无法确定。
他们并非萍水相逢,一旦婚事不成,也不会像对待陌生人那样轻易忘却。
而对于他和沈月曦而言,若婚事成全,固然皆大欢喜;倘若不成,依照沈月曦的个性,恐怕日后会尽量避开他,甚至连兄妹之情也难以维系。亲手抚养长大的小姑娘,他实在不舍得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