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门。
出了皇宫,东里青打算去后宫找姐姐商议今日的惊天发现。
她本该去找父亲的,但她早就猜到父亲的心思。
若姜皖真的是东里慢,一向以利益为重的父亲只会欣喜若狂。
可找姐姐这步也变得艰难。
东里青忍不住对眼前拦着她的人怒道,“云峰,我进宫真的有事。”
云峰吊了郎当地剃着牙,“我说东里小姐,东里少卿,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这是圣上的旨意。”
东里青气得咬牙切齿,“就不能通融通融吗?”
“嗯?”云峰停下动作,“东里少卿,你让我如何通融?违抗圣意?”
他可不得他哥那个傻子。
他这人一向以自己的安危为先。
云峰正眼看了东里青一眼,“东里少卿应该是刚从早朝下来吧,为何你不在朝堂上让陛下通融,来着为难我一个守门的?”
“东里氏才干倒了崔氏,现在就想向我云氏伸手了?”
云峰长得高大,两人站得近,东里青抬眸只能看到他的未清理过下巴,胡子拉碴。
他云峰什么人,居然敢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突然宫道上传来马蹄声,三辆马车闯入两人的视线,急行而来,快到门边仍未减速。
宫门边上的羽林卫纷纷竖起银枪。
就在这时,第一辆马车窗口处伸出一只手,手里握着的是一枚古铜色的令牌。
看清是什么的云峰,立马高喊道,“放行!”
听令行事的羽林卫,收矛让路。
三辆马车速度不减,直冲宫内。
“这是什么人?”东里青问,“你怎么不叫他们停下?”
她没有习武之人的眼力,看不清一晃而过的令牌。
马车在宫道上渐渐变小,直至看不清,云峰才转头回道,“你我惹不起的人。”
“还有事吗?”云峰环臂而站,面上是清晰可见的不耐。
东里青胸膛起起伏伏,最终归于平静,“无事,替我跟你兄长问个好。”
“我大哥?”听到这话,云峰笑出声,“他自你东里公府出来后,就莫名其妙地受伤。
若不是被心善的华太医捡回了家,如今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云峰你什么意思?”东里青气极,“你大哥受伤关我东里府什么事?”
“每日进出东里府的人这么多,别人没事,怎么就他受伤?”
云峰不屑道,“我大哥平日对你也算是任劳任怨。
听闻他受伤,第一反应就是推卸责任,而不是关心他的伤势。”
“亏我大哥还为你和东里氏开脱。”
“你们东里氏还真是如出一辙的自私凉薄。”
东里青被他气昏了脑,竟让他抓住了这个把柄,不欲多说,甩袖离开。
云峰朝她离开的方向撇撇嘴。
……
三辆马车内,载着正是福大伴他们一行人。
马车在长乐殿外的大门前停下,早被知会过的小黄门赶忙摆好马扎。
最后一辆马车,邱起鹏掀开帘子出来,身后跟着同乘的徐睿。
独坐一辆的杨铃铃也闻声下车。
第一辆马车比后面的都要大,福大伴在干儿子乐康的搀扶下,慢慢地下了车。
他在越州受了很重的伤,如今还未好全。
刚刚站稳,门边值班的小黄门已经利索的跪下去。
邱起鹏等人也是低头垂手而站,显然对他也是很敬佩。
越州港口,若不是福大伴凭一己之力拖住那些人,他们不可能毫发无损的站在这。
傲人的实力,往往最能得到他人发自内心的尊重。
福大伴长着一张鹤发童颜的脸,乐呵呵地叫起,亲和力十足,半点看不出以一敌百的凶残。
长乐殿自他来后,值守的公公侍卫肉眼可见的变得谨慎起来。
皇宫中酆帝弑杀,但并不苛责下人,应该说是漠视众人,只要不犯大错,酆帝都可有可无。
而掌十二监掌印的长乐殿大太监福大伴不同,陛下不管的事都由他处理,这个自幼年起就陪伴陛下的大伴,酆帝是极其信任的。
在这皇宫中酆帝是天,那么福大伴就是风,来去自如的风,一旦公公宫女有何差错,被风发觉必定以死谢罪。
因为福大伴有伤在身,众人走的极慢。
乐寿见到福大伴眼中的激动遮掩不住,问安后,小跑得上前扶住了他的另一边手。
福大伴拍拍他的手,问道,“许久未见,你倒是看着见长了不少。”
乐寿并未说话,只是露出含蓄的笑。
“等咱家交代好事情,你同咱家说一说宫中的事。”
“是。”
福大伴暗自点头,光是话就少了很多,言简意赅的。
在陛下身边当差就应该这样。
姜皖待脸上的潮红褪去,才出来。
福大伴见到她立即挣脱乐康、乐寿的搀扶,一瘸一拐地走上前跪倒在地。
“见过主子,封福问主子安,愿主子万福金安。”
说着就行大礼,叩拜在地。
乐康、乐寿也跟着匍匐在地。
站着的三人迷茫地你看我我看看你。
“福大伴这是怎么了?”姜皖慌乱地把人扶起,“我还未好好谢大伴呢,大伴竟行这样的大礼。”
“你们两人别跟着瞎掺和了。也一起起来。”
福大伴一抽一噎地哽咽道,“多亏了姜主给陛下留嗣,让陛下不至于无人传位,避免了陛下晚年的苍凉。”
自古没有孩子的帝王哪一个的结局是好的,晚年都各有各的悲哀与辛酸。
酆帝哪哪都好,就缺在子嗣上,有些杀千刀竟在看背地里说陛下是杀人太多,遭上天报应,应了陛下的名,这才无子无女,孤苦一生。
虽说人已经被他剁了喂狗,但话却入了心。
好在有姜皖,有福珠珠,陛下晚年定然安稳康顺。
姜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身后就传来酆帝的声音,“没事干了?倒是忆起苦来。”
酆帝身影渐现,由暗变明,手中依旧提溜着福珠珠。
殿外邱起鹏见到来人,带头跪下。
姜皖乍一见到他,脸上热意又要冒出来,赶忙移开视线。
福大伴心疼地抱起福珠珠,“陛下也真是太不细心了,孩子哪能这样抱着?”
福珠珠这个人精,又适时地发出“阿巴阿巴”。
惹得福大伴和姜皖两人一阵心疼,埋怨地看了酆帝一眼又一眼。
酆帝有些头痛,他们是一点不知道这孩子的精。
酆帝叫起了三人,朝望眼欲穿的姜皖道,“你们先聊。”
“大伴跟我进去。”
福珠珠最后还是落在了酆帝的怀里,一回到不舒服的怀抱,福珠珠又变得沉默。
隔了半月才重逢,又经历了生死追杀,东躲西藏,忧思忧虑……
四人谁也没动,相互打量。
突然不知是谁笑出了声,几人一下子闹作一团,好似回到了冀州般。
行至长乐殿外的崔池,遥遥望着欢闹的众人,姜皖神色轻松欢快,是和她在一起时所没有的,眼里流露出自己都未意识到的羡慕。
转身向靛青道,“走吧,过些日子再来。”
她是来姜皖补充消息的,和姜皖说了许多,倒是忘记了她与云寻的婚约。
也不打紧,谁敢跟陛下抢人。
嫌命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