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腰间以绶色丝带系起,发梢上以金铃点缀,行动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在崔池看来,这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女子红唇轻启,“确实还活着,还活得挺好。”
“你、你,”崔池爬起来,厉声问道,“你是谁?你是谁!”
姜皖挑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质疑她的身份。
“我是东里慢。”
一字一句在寝殿回荡,一声声的传入崔池的耳朵。
崔池双眼通红,“你绝对不可能是东里慢,她死了,她死了!”
姜皖一把拽过她,“感受到了吗?活的。”
“你到底是谁!?”崔池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脸,朝着姜皖嘶哑问道。
姜皖红唇轻启,“我是东里慢,也是姜皖。”
“哈哈哈哈,”崔贴近姜皖,“对,你是东里慢,你就应该是东里慢。”
“想报仇吗?”
“我帮你。”
姜皖拉开距离,“报什么仇?”
崔池再次跌倒在地,闻言拍拍手,“说得好!”
“你要报的仇可多着呢。”
“哦?”姜皖端起一杯茶,“有什么?”
“你不知道?”
崔池有些疑惑于姜皖的反应,而后不知道想到什么,绕过一边,坐在姜皖另一侧的椅子上。
“我们合作吧。”
“我跟你说清楚你的事情,你帮我救下崔家。”
“如何?”
姜皖饮尽茶水,看了眼崔池,“不公平。”
崔池不急着反驳,先是掏出随身带着的镜子,整理好着装后,才继续道,
“你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吗?
你知道徐荣怎么坐上大司农领头的位置吗?
你知道你母族是怎么全族尽诛的吗?”
崔池一句说得比一句轻,却一句比一句重地打击到姜皖的心里。
“我可以救崔家,但卖良种一事如果真的和你崔家有关,插手之人,都要死。”
“可以。”
崔池比姜皖更想找出这个家族搅乱家族的老鼠屎。
姜皖听见绿珠通报的声音,知道有人来了,看了眼周围。
“去你宫里商量。”
“好。”
话音刚落,酆帝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姜皖身上,确定她没事后才扫了眼崔池。
眉峰皱起,冷冷道,“你来这干嘛?”
崔池闻言,脸上看到酆帝而露出的笑意消失,她才是他的嫔妃,姜皖无名无分都能在这,她怎么就不行?
姜皖拉了拉他的衣袖,“我叫她来陪我聊天。”
“你跟她有什么好聊的?”酆帝言语中是不在意的羞辱。
被嫌弃的崔池敢怒不敢言,在一旁绞手帕。
“女孩子的事,别问太多。”
自今日酆帝回绝了姜皖要去港口的请求,姜皖对他就很烦。
“你不是说宫里我哪都能去吗?我要去看看她的宫殿。”
“你喜欢?”酆帝道,“让她搬出来,之后要内务府好好修一遍你再去看。”
“她那宫殿好久没修了,没什么好看的。”
崔池瞪大双眼,她年年给内务府送折子,说是要维修宫殿,酆帝次次以国库不丰拒绝,今日倒是有钱了。
“陛下!你——”
酆帝不耐烦的看过来,崔池对上他那双满是寒霜的眼睛,嘴里再多的怨言都吞下肚子。
见到酆帝和姜皖和善的相处,差点让她忘了酆帝凶残的名声,弑父杀弟,阻碍他登基的人,上到皇族宗室,下到黎民百姓,哪一个不是成了他刀下的亡魂,在这白玉砖上什么都没有留下。
姜皖无语道,“我想和她聊天说话!”
“不是想要什么宫殿。”
非要人把话说这么明白?
“你去那——”
姜皖没好气地打断,“你不是说在皇宫去哪都行吗?!”
酆帝安抚地拍了拍姜皖的背,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崔池,“你见朕是不是为了求情。”
“是。”崔池矜持道。
有转机,看来她误会酆帝了,明明就很善解人意。
“你服侍好姜皖,我给你父亲一个面圣的机会。”
崔池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她也是脑子有问题,进宫在这么多年还不知道酆帝的秉性吗?居然还抱有期待。
“不愿意?”
“愿意愿意,”崔池谄媚道,“但凡姜领主在我清华宫少一根汗毛,陛下大可直接给崔家定罪。”
酆帝满意地颔首,朝姜皖轻声道,“去吧,好好玩。”
崔池翻了个白眼,草草行了个礼,带着姜皖离开。
这男人就不是给她靠的,她得靠自己。
……
刚下完台阶,还没走出长乐殿,两抬抬舆停在姜皖两人面前。
全子赶忙哈腰上前解释道,“这是陛下吩咐下来的。”
“姜领主请。”
转头看向崔池,“贤妃娘娘也请。”
姜皖想着自己不过是三品,坐后面那抬,没想到崔池目不直视地直接坐了上去。
脚尖一转,上来前面的。
全子鞍前马后地检查抬舆有没有问题,确保各个姜皖坐稳后,才喊道,“起轿!”
坐在上面的崔池哪哪都觉得新奇,这还是她第一次坐,也是第一次在长乐殿内坐出去。
身为一品妃嫔按理她也是可以乘的,但宫里只有五位妃嫔,没有皇后,不需要请安,不需要侍寝。
酆帝巴不得她们个个安分守己,怎么可能允许她们乘坐这个东西。
从高处看皇宫,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难怪这样的富贵,人人要争。
行了两刻钟,姜皖等人到了清华宫。
果然如酆帝所说,没什么好看的,起码没有长乐殿好看。
崔池打发了宫女,带着姜皖往室内走。
“你先坐着,”崔池翻箱倒柜,“我一边换衣服一边跟你说。”
姜皖环视了一下被她丢得乱七八糟的寝殿,找了一个绣几坐下。
看不出来,这人长得温婉娟秀的,实际上乱得不行。
崔池掏出一件红衣,看了眼姜皖果断放下又拿起另一件,“我先从我见到的说起吧。”
“一年前,一个阴雨天。我的贴身宫女靛青来报,说是见到兰亭殿的人在登云楼鬼鬼祟祟的。”
“登云楼是我清华宫所管辖的地方,是一个破旧的楼阁,我怕东里兰使坏,就叫人盯着。”
“不曾想,她们大晚上的就看见你的尸体,说是兰亭殿留在下的。”
“我跟她积怨已久,认为她是要用自己的亲妹妹陷害我,本想揭发她,哪知恰好碰上陛下前往边境。”
“时不待我,这个时候东里家有个在大司农的女儿,陛下定会轻拿轻放,我只能把这事当做一个把柄,瞒了下来。”
姜皖眸光转冷,“是你把我丢在乱葬岗?”
换好衣服的崔池连连摆手,“我可没有,我让宫女把你交给侍卫,说是死了的宫女。”
“我可不知道他们把你扔在乱葬岗啊。”
姜皖继续问,“所以是你的宫女见到了兰亭殿的人?”
“我其实也见到了。”崔池不好意思地耸肩。
崔池坐在姜皖一旁,抱怨道,“你不知道深宫里有多无聊!当时宫女来报,我这不是好奇也跟着去了。”
“你就见到了我和兰亭殿的人?”
崔池陷入深思,“我其实、其实……我好像好见到了陛下。”
姜皖皱眉,“什么叫好像?”
崔池瞪了姜皖一眼,“我就见过两次陛下,要不是今天见到这次,我都不敢肯定遇到的是不是他。”
“怎么说?”
“是帮你敛尸后,见到的。隐约有个人影,很像。”
姜皖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不满道,“就这些?”
自从酆帝答应见她父亲,崔池就不着急了,她爹肯定比她行,但姜皖这边也不能放弃。
“关于你死的事,我就知道这些。”崔池不急不慢地起身拿起一个盒子,“但是你母族的事,我倒是知道挺多的。比如……”
“等等,”姜皖突然抓住她打开盒子手,拿起一瓶胭脂,“这个东西,你哪来的?”
崔池看了眼,是一个百福白瓷的胭脂,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是很少有人用紫色写福字。
“这些都是我出嫁的堂妹今早给我送进来的,应该是清和阁出品的。”
得到确认答案的姜皖,猛然拽紧瓶子,“今早吗?”
“今早。”
要不是她堂妹今早来,她都不知道崔家出事了。
“哎,怎么走了?”崔池赶紧推开盒子追上去。
这样怒气冲冲地离开,酆帝怪罪她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