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殿
绣着玉兰花的羊脂玉团扇砸向古香,古香来不及在意潺潺出血的伤口,急忙朝即将滚落的团扇伸出手,天不遂人愿,娇嫩的羊脂玉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啪——
上好的羊脂玉,应声破裂。
团扇的主人丝毫不关心,“那老匹夫真这样说?”
古香又爬回刚刚的位置跪好,“是。”
东里兰微蹙的眉心,隐隐透着几分烦躁。
那宴廉容自家事都没有处理好,天天揪着酆帝的后宫不放,算好日子每个月十五提一次。
上个月是说后宫嫔妃无能,恳请陛下选秀,这个月换新套路了,要陛下养别人的孩子!
他们宫外不知道,宫内谁不清楚。
酆帝根本无心女色,她东里兰入宫多年都还是完璧之身,一腔爱恋在这深不见底的宫墙里,早被磨没了。
也不对,酆帝倒是留意过那个贱人,只不过死人一个,不足为惧!
想起这个人,东里兰心头的烦躁化为实质。她东里兰一生顺风顺水,在家父母喜爱,进宫也是后宫第一人,偏偏在东里慢身上倒了霉!
无论东里青是眼瞎还是怎么了,她都不准备轻而易举的放过,有过一次这样的疏忽,绝不能有第二次,绝不。
自觉布置好一切的东里兰,慢慢放松身子,又靠在了松软的贵妃椅,恢复了往日的仪态万千。
“跪着干嘛?”
“你是想弄脏我的兰亭殿吗?”
明明是清婉的少女音,传进古香的耳里,如同地狱里的恶鬼般低声喃喃,顿时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不停。
东里兰被她反应逗笑,开心地朝站在她身边的孟姑姑道,“留着她吧,怪可怜的。”
孟姑姑满脸沟壑,眼神锁住古香,“还不谢恩?”
古香不敢弄脏殿内,将衣裙摆开,彭彭——
猩红的血液在黄色宫装上晕开,布料上绣着的兰花染上鲜艳的红一点点绽放,如妖如仙。
……
“不知陛下召臣有何要事?”姜皖看了眼正在换衣服的酆帝,背过身,出声提醒他有人。
酆帝不急不慢地摘下金冠,套上一件藏青色鹤袍。
走到姜皖一侧,“你的请假条呢?”
糟糕把这事给忘了。
“臣……”姜皖歪头看他,露出讨好的笑,“陛下也知道,熬了大半宿,我这、我这来不及呀。”
酆帝就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往正殿走去。
姜皖抬头望天,哪个大老板会记得小员工请没请假这样的小事?!
不巧她遇上了,就是前面这个位小肚鸡肠的男人。
命苦呀,朝酆帝的背影恶狠狠地咬上几口,抬脚跟上。
姜皖瞟了眼殿内的笔墨纸砚,急中生智,“陛下,你若是不嫌弃,微臣现在马上给你写出来。”
酆帝落座高位,将今早上送来的折子依次摆开,“很嫌弃。”
“啊?”
“你的字。”
姜皖:……
谁教你的断句?!
姜皖已经察觉到了,今天的酆帝格外不近人情,格外冰冷。
“陛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姜皖小心翼翼问道。
酆帝又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姜皖心里抓狂,但仍对他扯出职业微笑。
酆帝淡淡评价,“笑得真难看。”
姜皖拳头一紧,真想打人!
就在姜皖情绪崩溃的边缘,酆帝从折子中间抽出一封信,敲了敲她的手背。
姜皖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反手一抓,“这是什么?”
“你的信。”
她的信?她有什么信?
姜皖看了眼已经专心批折子的男人,靠着桌子拆开信件。
是邱起鹏写来的,他和福珠珠一起出发,最晚后天就能抵达京都。
“陛下,这才是你找我的原因吧。”
酆帝没有抬头,但是女子甜甜的声音很有感染力,轻轻拂去他心尖上的灰。
想到她这人一向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昨晚怎么没有回宫?”
“我……”姜皖有些懵,这是想要她回来?
呵,男人。
“陛下,当时天色已晚,宫门早就落锁了,我哪能回来呀?”
还好她有经验,昨天也是这样跟绿珠说的。
酆帝可没有绿珠这样好骗,“帝令不是在你身上吗?”
“那……”姜皖卡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服,喃喃道,“帝令,我留给福珠珠了。”
“什么?”声音太小,酆帝没听清。
姜皖闭眼,朝酆帝大喊,“给我闺女了!”
酆帝摸了把脸上的口水,一字一句道,“姜,皖!”
姜皖自知大祸临头,利索地跪下,双手合十举到头顶,“陛下,您年纪大了,切勿动怒啊!”
酆帝拿帕子的手一顿,低头阴恻恻道,“我年纪哪里大了?”
完蛋,这还是一个在意年纪的潮男。
姜皖连连摇头,附和道,“不大不大,男人至死是少年。”
酆帝怒极反笑,“给我闭嘴!”
姜皖立马抬头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
酆帝眼不见心不烦,转头批奏折。
姜皖从上往下,小心地瞄了他几眼,发现酆帝回归正常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莫不是男人也有更年期?
姜皖无聊地看来看去,视线转了几圈,还是停在了一盘羊奶糕上。
好饿,早上的羊杂四软都来不及吃完。
看着看着,姜皖脚不听指挥地走到糕点旁。
唔,不愧是宫廷糕点,好吃!
酆帝整理好心情,转头一看,人不见了心下一惊,视线凌厉一扫,要找的人,坐在白玉砖上毫无形象的吃着糕点。
酆帝目光冰冷,姜皖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就发觉了,往嘴里又塞了几块糕点,才快步走过来。
嘴塞满了,只留着一双圆鼓可爱的杏眼,一眨一眨地,像极了他年幼时见到的小兔。
难怪华莳叫她白兔姑娘。
酆帝嘴里责备的话化成清风,“还有一会才传膳。”
想到她可能会很无聊,递了一份批好的折子过去,“随便看看。”
姜皖双手接过,以为又是什么关于种植方面的东西,需要听听她的意见,下意识仔仔细细地翻阅。
不是有关种地的,是一份关于科举考试的折子,上面写着今年各地过了乡试的人数,以及过了乡试的人已经全部安排出发京都。
从这个数据来看,今年过了乡试的人不足一千,且大部分是世家子弟,只有不到两百人是寒门。
想了想被世家掌控的大司农,姜皖突然明白了酆帝打压世家的原因,他们对普通百姓是绝对没有共情能力的,只有压榨。
这可不行,福珠珠接手的江山,不能是这样的,不能受制于人。
姜皖看着折子,突然计上心来,“陛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