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十几天没见,鹿之云预想过封弦斐这次会要得比较多,她还特地吃了药,延迟月事等他。
鹿之云知道自己体力不好,但也愿意配合。
昨晚,封弦斐把鹿之云从墙上放下来的时候,她的大腿酸疼不己,脚一沾地,就软了下去,而且身上出了汗,几乎快要脱水,难受得很。
去浴室清洗完回到床上,她以为可以安生入眠,却没想到真正的噩梦才刚开始,翻过来覆过去,拽起来摁下去,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直折腾到天将破晓。
封弦斐平日里虽然宠她,唯有这事,总是恶劣非常,明明叮嘱过他,却还要这样弄。
斑斑点点的红印,前面很多,后背也不少,就跟故意咬上去的一样。
凌乱的美感,看得鹿之云脸红心跳,反观大床的另一测,空空荡荡毫无任何温存。
狗男人工作狂,一早就出门了。
封弦斐大部分时间都在Space F的实验室搞科研,但每周会腾出两天专门处理华泰集团的事务。
作为商业帝国的唯一继承人,封弦斐不仅接任了父亲的总裁职位,同时还继承了母亲在航天科技方面的天赋。
十六岁从斯坦福大学毕业,被NASA美国航天局破格录取,成为首个被NASA录用的非美籍华人。
在天才云集的NASA飞行器研究中心,封弦斐却仅仅待了两天就回到华泰集团任职。
当时国内不允许企业做航空项目,华泰便到海外创建了Space F,短短十年,成功发射了60余次火箭并顺利折返,震惊整个宇航界。
而且除了Space F ,华泰集团的其他子公司,比如传统行业酒店、地产、汽车,都在他狠厉的商业手段下发展壮大。
人们惊叹,天才不愧是天才,无论做任何事都能做成行业顶尖。
他没有个人微博,华泰集团的官博倒是因为他,近年涨了几千万粉。昨天他出现在维也纳的行程就被粉丝传到了网上。
鹿之云拿起手机刷新闻,一眼就看到他的名字冲上了热搜第一,没细看标题,她首先点开了视频。
拍摄地是在某个著名航天基地,男人坐在诺大的太空仓里,眉目清冷昳丽,声线低迷清朗。
英文访谈里包含大量晦涩的航天专业词汇,鹿之云勉强听明白了:他这两天要出席国际空间合作会议。
所以——
今天他不可能陪她看音乐会!
刚反应过来的鹿之云气得很。
昨晚她问了很多遍“要不要一起看演出”,情潮涌动的时候都不忘同他确认,可就是没个准信儿。
隐隐约约中好像听到了拒绝——
“闲得蛋疼,人生没点追求……”
当时,她实在无力承受有氧运动的支配,被逼得晕头转向,哪还有意识听得清他的话,更没力气去反驳。
算了,懒得追究了。
鹿之云闲闲地把鸽子蛋大钻戒从手上摘下来,打开一只又一只精致的首饰盒,重新挑选。
堆叠如小山的名贵珠宝,动不动就是三四个亿的格拉芙钻石胸针,或是稀世罕见的维特尔浓彩蓝宝项链……
款款都不如初见时夺目。
也许是心中还有气,她索性给邓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安排私人飞机。
她今晚要取消维也纳音乐会,改道去法国参加高奢珠宝展。
什么最贵买什么、怎么骄奢怎么来。
毕竟在这方面,封弦斐是无限宠她的。
纵观名媛圈里,几乎没有人像鹿之云这般恣意奢侈,珠宝豪宅游艇还有私人岛屿,她早就收得手软。
邓助理也一如既往,照她的吩咐麻利地把私人飞机调配妥当。
邓治当了这么多年助理,一点不觉得鹿之云难伺候,她除了买买买,也就玩玩音乐,相当的知书达理,从不作妖。
时间到了中午,鹿之云打扮完毕,愉快地出门吃饭。
酒店三层的餐厅顾客很少,包厢外的装潢既有中国风的青花瓷山水画,也有极具维也纳浪漫风情的油画留声机。
中西交融,没有半点违和。
鹿之云款步姗姗地走着,途径某个奢华包间。
这时,包间的门忽然开了。
从里退出来一个女服务员,恭恭敬敬的。
门一开一合之间,鹿之云不经意地瞥到了包间里面,只一眼,她的脚步倏然停住了。
封伯庭?!
封伯庭是封弦斐的父亲,虽然退休了,但依然活跃在各种商业饭局酒会上。
此刻他就在包间里。
鹿之云心中一亮,想再多看两眼,可惜包间门已经关上。
也不知道,封弦斐在不在里面。
鹿之云连忙叫住服务生,手指了指,好奇地打听:
“包间里有几个人用餐?”
“六个。”服务生诚实地答:
“除了封老先生,还有维也纳市长。”
鹿之云点点头,对达官贵人的应酬习以为常。
但是紧接着,服务生似乎来了兴致,凑近鹿之云,小声八卦道:
“市长先生一家都在里面,正和封家讨论跨国联姻的事情。封弦斐和维也纳市长的女儿真是绝配,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一番话句句如雷,把鹿之云霎时劈成七零八碎,她甚至怀疑外国服务生的中文发音有误。
“他们在讨论什么……什什么跨国?”
“跨国联姻!”
四个字在鹿之云耳边依次炸裂,轰隆作响,以她的身份,撞见这种场合,说不出的惊悚、难堪。
此时此刻,她只想逃。
鹿之云愣愣地疾步走向电梯间,腿似乎不再是自己的,一阵剧烈的麻木,抬腿、落脚,已经感觉不到它的节奏,还没走多远就撑不住了。
快要瘫坐到地上时,电梯终于到达,从里走出来的一个人——
西装革履,气定神闲,这人竟是封弦斐。
他没在包间里,而是在赶去的路上。
鹿之云前一秒还没来得及消化联姻的消息,后一秒就迎面遇上了他本人。
她整个儿僵在原地,一阵惊愕,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封弦斐倒是神色如常,轻描淡写地打量了她须臾,随意问道:
“你吃过饭了?”
“还还没。”
鹿之云努力维持着声调,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半晌才收集起一丁点勇气,开口:
“老爷子也来了维也纳?”
封弦斐微怔,默认一般地反问:
“你怎么知道。”
鹿之云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指尖,非常荒谬的,澄澈眼眸里有隐隐的期待。
或许,封弦斐接下来会牵起她的手,一同进到包间里,叫停那一切,然后把她介绍给封家父母,宣告他们的关系……
鹿之云六神无主,眼神有些空,隐约听到一句什么,然后瞧见他抬步朝着包间走去。
刹那间,鹿之云全然没了先前的冷静自若,不争气地死死攥住他的手臂。
“不要去……”
封弦斐诧异,颔首温声说:
“老爷子在包厢里等我,里面还有维也纳市长。”
“别进去……”
她含着泪光摇头,近乎于哀求。
“我不要。”
“别闹。”
封弦斐的声音平静得过分,两米外的邓助理见状,心领神会的递上纸笔。
封弦斐接过来,笔尖飞速旋转,刷刷刷,一张支票立即签署生效。
“你之前想要买岛,邓助理联系了一个岛屿卖家,环岛水质不错,可以看到银河极光。”
鹿之云愣愣听着,目光在封弦斐手里的支票上凝了一瞬,继而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盯着封弦斐。
她声音孱弱:
“我要的不是岛,是婚姻。”
“我们结婚好不好!?”
封弦斐抿唇默然,眉心紧蹙。
“我们马上结婚好不好?”
再次重复这句话时,鹿之云想要挤出一丝笑,却没有成功,喉间压不住的酸涩。
长廊上的灯明晃晃的,烤得人十分焦灼。
“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封弦斐依旧面无表情,声音从最初极具耐心的温和变得冷而寡淡。
“从未许诺过的东西,不要强求。而且,聊私事要注意一下场合,这里是餐厅的走廊。”
“我当然知道这是哪,我还知道你急着去哪,去见市长女儿,商量联姻的事情,对不对?”
鹿之云情急之下把事情摊开了说。
那一刻,她恍惚想起昨日酒店大厅里的闲言碎语——
母凭子贵,抢先一步生个孩子就好了。
鹿之云惶惶然,不甘的情绪一瞬间喷发出来。
“我现在怀孕了,你还要去联姻吗?”
“你怀孕了?”
惊讶一个接一个,封弦斐的眸中多了几分深思。
暂且不论怀孕,仅说她提到的“联姻”,这事搁置已久,久到让人遗忘,今天与克劳斯市长的饭局,老爷子是否有意安排两家人见面,只有进到包厢才知道。
在弄清楚事实之前,封弦斐没了开口的欲望,相比他的异常冷静,鹿之云就显得执拗得多,她强撑一口气说说停停,而封弦斐的表情和语气却越来越不耐。
联姻一事本就烦不胜烦,现在鹿之云又用孩子逼婚,封弦斐的目光分分寸寸灰败黯然下去。
“孩子是胁迫男人的工具?”
封弦斐带着点审视意味,居高临下地看她,目光似有若无地勾勒出些许轻视。
一句话,一个眼神似乎彻底击溃鹿之云,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如同小兽在嘶吼——
“我没胁迫你!”
“现在这种情况,你告诉我,我要怎样做才体面?”
“但凡有一点儿人性,也不会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和其他女人相亲联姻!”
“让邓助理带你先回房间。”
封弦斐声音利落,对她的恼怒恍若未闻,吩咐助理的语调也很温和,可这温和却让鹿之云抑制不住的颤栗,冷汗涔涔。
她彻底醒了。
封弦斐根本不爱她。
也从未想过和她结婚。
她把自尊心踩个稀烂,却只换来了那句“从未许诺过的东西,不要强求”。
他的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结婚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他的家人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亦或是,根本不在意她的存在,就连联姻见面的地点都毫不顾忌。
而她,竟还盼望着将来能一起看演奏会。
天真得可笑,别人看她不过像个小丑。
鹿之云使劲甩开邓助理的手,挣扎中踉跄了两步,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刚站稳,邓助理又伸手去拦。
“别拽我!我把话说完!”
“封弦斐,你今天想看我垂死挣扎的样子是吗?好,你满意了!我不懂事,我胡搅蛮缠,我不分场合……”
“可你提前跟我解释过联姻吗?再不济,刚才临时解释一下也行吧,可是你没有!因为我在你眼里,压根就没有解释的必要!”
“你放心!我再怎么厚颜无耻也不会赖着你。”
“我们分手吧,到此为止。”
分手二字,让封弦斐藏在眼底的最后一丝温度瞬间淡了,胸口滞闷,隐晦不明的情绪达到极点。
不得不承认。
他从没想过鹿之云会提分手。
封弦斐默了默,冷意稍减,却也藏不住那股子浑然天成的冷傲,他沉声道:
“联姻的事我稍后跟你解释,你现在非要分手的话,我会尊重你的意见。不过——”
“我需要提醒你,分手后,你恐怕没法再满世界收集珠宝,一场接一场的烧钱看演奏会……”
“不稀罕!”
“我统统都不要了!”
“你以为你是谁?就算怀孕,趁早打掉!”
鹿之云歇斯底里吼完,所有愤怒在那一刻顿时烟消火灭,心中一片冰凉,她转身就跑向电梯间。
一旁的邓助理完全陷在震惊之中,回过神追上去已晚一步,从即将合上的电梯门缝里,他看到了鹿之云颤栗不止的一幕。
邓助理诚惶诚恐,硬着头皮折返。
空旷的长廊中央,封弦斐立在那儿,眉间渗出来的冷意令人脊背生寒,浸染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就算怀孕,趁早打掉——
惊骇之语仿佛正萦绕屋梁回响,邓助理汗流浃踵,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办,封总。”
封弦斐的目光往电梯间的方向掠过一眼,匆匆扫开,径直朝着反方向离去。
“随便她。”
封弦斐的声音冷得像是带着冰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