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被人遏制住喉咙,朝瑶挣脱不开,脸色呛红,猛烈地咳嗽起来。
赤虎也注意到了侧前方的动静,见自家主子受难,被麻绳反绑在木桩上的他动弹不得,只得用手在地上抓一把石子,着急忙慌地扔了过去。
“大胆!!!公...我家小姐岂容你放肆!!!”
脖颈上的力量骤消,朝瑶捂着胸口更加激烈的咳嗽了起来,她抬头看向裴殊观,秀眉拧起,脸色长得通红,正欲出口呵斥。
却见裴殊观侧过头去,纤长如鸦羽般的睫毛上凝结着血痂,眼尾一颗泪痣,眼神却并未聚焦。
他似乎只能看见不远处有光摇曳。
冷汗孱孱,修长手指攥着壁边栏杆,浑身止不住的抖,刚才遏制住朝瑶,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
几声急促的咳嗽后,他仰头栽了下去,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喂,公子,我刚才救了你。”
看裴殊观似乎又晕了过去,朝瑶有些气急,如果做了好事却不被人知道,那还有什么意义,还白白被掐一遭。
朝瑶赶紧去扶起眼前晕过去的男子,查看他能否醒来,才发觉他身上烫得惊人。
朝瑶拨开他鬓角的湿乱头发,额头上赫然一个铜钱大小的挫伤,可就算如此,他的容貌也清冷昳丽得惊人,伤口更给他添上残缺之美。
再往下看,肩膀、小腿上的伤口还在不停渗血,白色长袍沁透鲜红的血,身上无一处好地,好似一盏破碎的琉璃灯。
“他发烧了。”
朝瑶微怔,早知道就不来邀功了,平白被掐一道,还摊上个病秧子,虽然长得好看些,但真也极其麻烦。
【快救救他吧宿主......】
“他不会死的。”
朝瑶无所畏惧。
系统知道,朝瑶是因为原剧情裴殊观坠崖后也没死所以有恃无恐,但是,在他过往的数百个任务里,还真不乏因为宿主的某个细小的举动产生蝴蝶效应,改变关键剧情走向的。
系统不敢赌,他向朝瑶提出最低要求,
【你照顾一下他,至少保证他先别死,算我求你了,小祖宗~】
其实系统不说,朝瑶就算做个表面样子,也会好好照顾裴殊观的。
背地让他坠崖,而明面上当然是要做做样子,要救他,对他好,才能打动他的心啊。
朝瑶又不是个笨蛋。
朝瑶低下头看怀里的青年,他实在是太虚弱了,虽然瞧着还是矜贵清雅,但嘴唇嫣红俱裂,呼吸微不可闻,像濒死的蝴蝶扇动残缺的翅膀。
但即便是濒死之状,也掩盖不了他惊人又易碎的相貌。
“喂,公子。”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
朝瑶将他的头抬起枕些稻草在下面,撩起裙摆内衬,撕下两条纯白的绸缎帮裴殊观包扎伤口。
除却背上一道刀伤,其余均是不大不小的摔伤,伤口血腥,朝瑶也不愿意多瞧,便随意的包扎了一下。
她也没做过这种事,包扎的布料歪歪扭扭的不太美观,但好歹血是止住了。
怕这人醒过来不认账,朝瑶还特地打了两个蝴蝶结,让人能马上知晓这是女子所为。
看着自己的作品,朝瑶满意的拍了拍手掌。
芸娘干完了事,一回牢房就看到平日里素来娇生惯养的公主在亲自照顾地上的那个男子。
低头看向好不容易得来的口粮——半个馕饼和一小碗热汤
她的肚子饿的咕咕作响,可就这么点东西,也要三个人分,如果公主再分给那个男子一份的话,自己就吃不上什么了。
虽这裴公子的确是京城一众小姐眼里的白月光,如平常芸娘见到他也许要瞧上好几眼,但于此情此景,还是保命重要。
她可不像朝瑶那般蠢,将男子的美色当饭吃。
牢房两侧的烛台印在她的眼睛里。
几乎是没有犹豫,芸娘后退两步,趁大家还没有发现她,躲在暗处,撇下小半块馕饼塞进嘴里,生生将干硬的粮食吞下肚腹。
擦掉唇上的残渣,拍干净衣裳,才拿着剩下的馕饼进牢房。
裴殊观穿得少,朝瑶正收拢地上的稻草给他盖上保暖,余光却睨见芸娘进来了,目光聚焦在她的唇上。
这个小丫头,唇色苍白得很呐,
“你没事吧?”
朝瑶通过原主记忆,不难知道芸娘是个嘴甜心毒的好苗子,但朝瑶可不想,她毒的对象是自己。
“没有”,
芸娘的眼里迅速集聚泪花。
“那些马贼们商量,小姐的赎金要三万两,就连我和赤虎的赎金也要一千两,他们舍不得对我怎么样的。”
“小姐您别担心我。”
说着,她先将手里的小半碗热汤放在朝瑶面前,然后将怀里的馕饼摸了出来,递给朝瑶,“是咱们今晚的口粮,小姐您饿坏了吧,快吃点垫垫肚子”
说罢,还掏出了一张纸和一只炭笔,一起递给了朝瑶,
“小姐,那些马贼让您写封亲笔信给大人,明天早上他们就会拿着信去要赎金。”
“咱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朝瑶拎起那块少得可怜的馕饼,目光却盯着芸娘口脂尽无的苍白嘴唇,心中觉得好笑。
芸娘还在演戏呢,突然对上朝瑶的眼神,心里直发憷。
赤虎已经眼巴巴的瞧过来了,他们今天就只吃了早饭,现下夜已经深了,大家都饥肠辘辘了。
赤虎那么大块头,早就饿透了,可他在朝瑶眼光瞧过来那一刹,还是转过了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饿。
他少吃一点,公主就能多吃一点。
芸娘被朝瑶瞧得额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但好在朝瑶没有发作。
朝瑶将馕饼分成三分,递给芸娘两份,示意她拿一块去递给被反手绑在木桩上的赤虎,看着他被反绑在木桩上的手还在渗血,于是指挥芸娘,
“你帮他手包扎一下。”
她的声音很好听,清冷又柔和,听起来倒是没那么骄纵,赤虎赶紧道谢
“谢...谢谢小姐!”
朝瑶靠在墙壁上,嚼一口干硬的馕饼,侧头又将目光落在了裴殊观身上,他躺在地上,或许是逃亡路上遗失了斗篷,身上只着单薄的长袍,还尽染血污。
尽管朝瑶给他盖了厚厚的稻草,他还是将自己蜷缩在一起,浑身不停的颤抖,牙齿咬着皲裂但形状完美的嘴唇,连嘴角也渗出了鲜血。
朝瑶喝一口汤,将口腔里的干硬碎渣咽下去,她抱起裴殊观的头,那碗热汤就放在身边。
他身上烫得惊人,如鸦羽的睫毛不断轻颤,即便是重伤濒死,容貌也昳丽得让人挪不开眼。
轻抚过他的睫毛,手心是毛绒绒的触感。
朝瑶仔细瞧他,见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交叠在一起,上面有血痂凝固。
她将他睫毛上的血痂小心剥脱。
赤虎几下将那一小块馕饼囫囵吃下,芸娘正低下头给赤虎包扎伤口,而赤虎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朝瑶和裴殊观身上。
这个裴家公子他也曾听说过,只说以他的才学,若进京科考,入翰林院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人也高洁端方,但不管怎样,现下还是殿下更要紧,遂出口提醒,
“小姐,他马上就要死了,就算不是被马贼杀死,这山上的天气这么冷,受了重伤,他也熬不了多久的。”
“我们的食物本就不多,您身体贵重,自己吃都还不够.....再没多的给他了。”
朝瑶目光已经看过来了,芸娘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发凉,心里暗叹赤虎这傻子怎么就看不懂,公主这是明摆了要救那位公子。
“多嘴。”
她呵斥赤虎,
“小姐的事情岂是你能指手画脚的!”
芸娘是朝瑶的贴身婢女,他们这些侍卫平时都是听她指令,要喊她一声姐姐的,现下芸娘出声斥责,赤虎也就不敢开口了,只是他看起来不是很服气的样子。
朝瑶好笑的望过去,这两个人,一个衷心但笨拙,一个伪诈但讨巧,还真有趣。
“芸娘说得对,小姐之所以是小姐,就是你们都得听小姐的。”
朝瑶将裴殊观的头枕到稻草上,手指穿过他乌鸦鸦的发,将它们潦草的别在耳后,端起那碗用野菜和菜干熬煮出来的浑浊液体,将汤水一点点喂给他。
汤水一点点润湿裴殊观的唇,期间裴殊观恍惚中睁了一次眼睛,但是并未完全清醒,更像是高烧中途的混沌之态。
朝瑶看着那浑浊的汤水一点一点露底,好似想起了什么,问他,
“我听他们说,你是固国公府的大公子?”
他还未清醒,朝瑶其实并不指望他回答,但没想到他应声了,声音嘶哑破败,仿若早春融化的清泉携着碎冰划拉流淌。
“是我......”
朝瑶把碗拿开,拖着腮笑了起来。
“我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