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处死了崔氏,心下也有几分悔不当初。
回到府邸之后,曹操又开始坐在那里细细回味起来。
平心而论,崔氏的确没什么罪过,更加罪不至死。
但错就错在她知道得太多了,为了曹家的兴衰荣辱,这次也只能舍卒保车了。
只不过崔氏死了之后,不知道曹植、曹苗会怎么样,能否很快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不过自己也算是赏罚分明,虽然处死了崔氏,但却把嗣子之位让曹植来担任,也算是让他因害得利、因祸得福。
就在曹操百感交集之际,府上有下人来报,说是崔琰、荀攸求见。
曹操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让他们进来了。
“微臣参见丞相大人。”崔琰、荀攸一见到曹操,便异口同声地说道。
“季珪,公达,不必多礼,随便坐吧。”曹操十分客气地说道。
崔琰、荀攸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曹操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因为崔琰怎么才来找自己求情。
如果他来的再早一些,说不定事情不会是现在这样。
而荀攸跟这件事似乎并没什么关系,荀攸一向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竟然也跟着崔琰一起过来了。
其实曹操对满朝文武之间的人际关系并不十分清楚。
满朝文武那么多人,关系错综复杂、罗腾缠绕,也的确很难摸得清楚。
崔琰当年是在袁绍帐下效力,后来曹操拿下冀州,并把老巢迁到了邺城,崔琰也投到了曹操的麾下。
崔琰一向以刚正不阿、大公无私著称,曹操也很欣赏他,便让他做了曹丕的老师。
后来为了避嫌,崔琰又把自己的侄女崔氏嫁给了曹植。
这样一来,崔琰就跟曹丕、曹植都有了关系,无论再说什么,也不会让人觉得偏向。
虽然崔琰跟曹植是姻亲关系,但在立嗣这件事上,崔琰还是一直站在曹丕一边。
荀攸和司马懿也一直支持曹丕,所以崔琰和荀攸、司马懿私下里的关系也很好。
那日曹丕娶亲,崔琰也参加了他的婚礼。
曹操当场把崔氏数落一顿,崔琰也感到很没面子。
但他却并没想到曹操会把崔氏下狱,他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便想联合其他人一起来劝曹操高抬贵手放了崔氏。
当年曹操麾下有五大谋士,分别为荀彧、程昱、荀攸、郭嘉、贾诩。
如今郭嘉、荀彧都已撒手人寰,程昱、贾诩也是老态龙钟,就只剩下了荀攸一个还算健康的人。
在曹丕这一代人当中,司马懿是十分优秀的青年才俊,崔琰也一直都很看好他。
本来崔琰是打算请荀攸和司马懿一起前来劝说曹操,但司马懿却说自己最近身体不适,而婉言谢绝了崔琰的要求。
就这样,崔琰和荀攸来到了曹操的府邸。
沉默了片刻,崔琰终于开口了。
“丞相,侄女崔氏平时娇生惯养,的确是疏于礼数,也喜好奢华。这次回去了之后,微臣一定会对她严加管教,还请丞相大人高抬贵手,先将她放了。”崔琰十分恭敬地恳求道。
曹操笑着道:“季珪呀,崔氏既然嫁到了曹家,那就是我们曹家的人了,管教她也是我们曹家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那微臣斗胆询问一下,丞相目前可将崔氏释放了吗?”崔琰又问道。
曹操眉头一皱,不知该如何作答。
如果说把崔氏放出来了,那崔氏现在人在哪里?
崔琰肯定得去曹植那里打听,一看人没在,就又得回来找自己理论。
如果说崔氏还在关着,崔琰也得要求自己放人。
不答应他的话,他就很可能去狱中探望。
到时候见不到崔氏,他还得回来找自己要人。
所以曹操实在不好回答崔琰的这个问题。
崔琰一看曹操这副态度,不禁心头一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荀攸又道:“丞相,容微臣说句公道话,这个崔氏只不过是穿了件华丽的衣服去参加婚礼,实在没必要因为这么小的一件事就将她打入大牢啊!崔氏一个小姑娘,根本没吃过什么苦头,只怕她在牢里呆的时间久了会吃不消啊!”
曹操看了看荀攸,感到十分出乎意料。
与荀攸相处了十几年,他一向是外柔内刚、外圆内方,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就是在平时朝议的时候,荀攸也很少说话,就更别说会主动来干涉曹操的家事了。
荀攸所说的一番话,虽然没有直接谴责曹操,但话里话外也明显表达出了对曹操的不满。
“公达,你今日过来见老夫,也是为了崔氏的事吗?”曹操有些不悦地问道。
荀攸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道:“回禀丞相,微臣正是因为此事而来。”
曹操眯起眼睛看着荀攸,问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按说不适合参与吧?”
“丞相,这不仅仅是您的家事,也关系着朝堂的稳定。崔氏并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出身于清河崔氏,是冀州当地的名门望族。崔氏还是曹植的正妻、崔大人的侄女,如果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实在是牵一发而动全局!”荀攸据理力争地道。
其实如果按照荀攸以往的风格,他是绝对不会干预这件事的。
或者更准确地说,如果荀彧还没死的话,荀攸并不会过问曹操的家事。
荀彧之死,对荀攸的触动很大。
荀彧虽然比荀攸年纪小几岁,但却是荀攸的叔父。
荀彧是最早追随曹操的谋士,多年来一直对曹操忠心耿耿、对政务兢兢业业,不但立下了汗马功劳,还举荐了大量人才。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不明不白地离奇去世了。
虽然表面上看,荀彧是自杀身亡,但曹操也实在脱不开干系。
如果不是曹操给荀彧送了一个空食盒,荀彧也不太可能自寻短见。
所以荀彧的死,很可能是被曹操逼迫的。
荀彧死后,荀攸也对曹操感到十分的失望。
他觉得这样一个忘恩负义、杀人如麻的人,自己实在没法继续全心全意辅佐。
说不定哪天他一不开心了,也把自己给弄死了。
荀攸这次跟崔琰过来找曹操,有两方面原因。
一方面,是想卖崔琰一个人情,毕竟崔琰有求于自己。
另一方面,也是想告诉曹操,他已经不再对曹操一心一意了,二人已经有了明显的隔阂。
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荀彧觉得自己已经活了一把年纪了,早就不在乎早死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