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然时值初夏,但有时候夜间还是很凉的。
连日来的天气,凉风阵阵、细雨纷纷,也给人们带来了一些寒意。
这日傍晚时分,卞夫人又来到了曹丕的府上。
母子连心,舐犊情深。
卞夫人一听说曹丕病了,而且还病得很严重,便立刻匆匆赶了过来。
“丕儿啊,你怎么样了?”卞夫人忧心忡忡地问道。
曹丕卧在榻上,朝着卞夫人微微一笑,说道:“咳咳……,咳咳咳……,娘,不碍的,儿子只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咳咳咳……”
卞夫人看曹丕面色苍白、咳嗽不止,又连忙叮嘱道:“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呢?这段时间你哪也不要去了、啥也不用干了,就在家好好养病吧。”
其实曹丕的确是病了,但他的病却是自找的。
这几天晚上,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天气颇有几分寒凉。
曹丕一直在外头溜达,又哪能不感上风寒?
卞夫人又哪里知道这些,只能自己心下干着急。
然而曹丕这么做,当然是有目的的。
曹丕缓缓点了点头,又接着咳嗽了起来。
卞夫人看得也是一阵心疼,不禁用手抚摸起了曹丕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卞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身边怎么也没个女人照顾啊?甄宓呢?”
曹丕苦笑着道:“她会照顾我?只怕她现在正忙着梳妆打扮呢吧!咳咳咳……”
卞夫人也知道甄宓平时喜欢打扮自己,又问道:“那个女的呢?就是那个郭女王,她怎么也不来照顾你啊?哎呀,我一提这个名字,就感觉特别别扭,哪有姑娘家叫这个名的,真是不可理喻!”
曹丕又哑然失笑道:“咳咳……,人家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既不是妻妾,又不是侍婢,咳咳咳……,凭什么让人家来照顾我啊?”
卞夫人一听曹丕这么说,也有些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卞夫人又问道:“对了,丕儿,上次娘跟你说的话,往心里去了没有啊?”
曹丕点了点头。
卞夫人有些将信将疑,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娘,自从那日您对儿子耳提面命了一番之后,当天儿子就把她打发走了。咳咳咳……”曹丕回答道。
曹丕是卞夫人的亲生儿子,又是长子,所以卞夫人也知道曹丕是什么样的人。
他做事向来当机立断、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婆婆妈妈。
此时一听曹丕这么说,卞夫人心下又有些过意不去。
在你黔驴技穷之际,人家过来帮你出了主意,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
结果你不但没有报答人家,还来了个棒打鸳鸯。
不过转念一想,为了曹丕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自己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
卞夫人点了点头道:“嗯,这娘就放心了。”
随后二人便都不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也一时之间沉寂下来。
卞夫人心下很欣慰,觉得曹丕还是很听自己话的。
虽然他很喜欢那个女人,但自己一不同意,他马上就跟那女人一刀两断了。
千经万典,孝悌为先。
所以卞夫人觉得自己身为一个母亲,能够有如此孝顺的儿子,应该感到很欣慰。
曹丕一直躺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耿耿于怀的样子,卞夫人也明显地能感觉到曹丕十分地失落。
“丕儿啊,这老话说得好:欲知天下事,须读古人书。欲知山上路,须问过来人。娘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娘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过来人了。什么样的女人能娶,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娶,娘稍微打眼一看,就能判断出个八九不离十。古人云:牝鸡司晨,斁伦败俗!阴盛阳衰,其祸犹著!”卞夫人又语重心长地说道。
曹丕点点头道:“咳咳……,娘,儿子年少无知,有时难免会行差踏错。咳咳咳……,幸好有娘在身边经常批评点拨,才使得儿子没有错上加错、渐行渐远。咳咳……”
卞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曹丕也不再说话,而是手上拿着一串项链,凝眸而视,转眼之间,又流下了两行热泪。
卞夫人见此情景,也不由仔细地观看了一下那串项链。
她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半晌之后,卞夫人终于想起来了,那天跟郭女王谈话时,她戴的正是这串项链。
卞夫人一下子便明白了,原来曹丕虽然送走了郭女王,却依然对她恋恋不舍、念念不忘。
卞夫人刚想再劝几句,却听得曹丕饱含深情地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卞夫人虽然读书不多,但却对古代的爱情故事颇有研究。
女人们向往美好的爱情,也会经常聚在一起互相交流探讨,所以卞夫人也听说过不少伟大的爱情故事。
曹丕吟诵的是《凤求凰》,卞夫人对这首汉赋也是十分了解,那是当年的司马相如所作。
司马相如是汉赋四大家之一,他的老婆卓文君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才女。
当年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两情相悦,卓文君的家里却死活不同意,后来卓文君便跟司马相如私奔了。
两个有情人也算是终成眷属,后来终于成为了夫妻,并恩爱不易、白首不离。
曹丕拿着郭女王的项链,吟诵司马相如的这首《凤求凰》,说明他对郭女王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卞夫人也能理解曹丕此时的心情。
但她也不无忧虑,生怕曹丕会模仿人家,也跟郭女王私奔。
卞夫人沉吟了一下,又道:“丕儿啊,那你好好养着吧,娘就先回去了。”
曹丕点了点头。
卞夫人又对曹丕府上的下人们吩咐了一番,让他们一定要看住曹丕,不能让他出府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