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映真生怕牵扯到府衙,让姜绾有了退缩之意,又忙敛了神色把话题重新扯回陈家。
“不过姜姐姐你放心,杜大人只会拿陈家的金银,不会淌陈家的浑水。我也只是要离开陈家,不要在杜大人头上拔毛。”
姜绾立即道:“知府收受陈家金银,你可有证据?”
她几乎霎时就想到了安王奉旨在查的邵州贪腐案,送进京的名册上说不定就有这位杜大人的名字,只是她知道得晚了些,没有拿到这本名册,突然听到陈映真说杜大人和陈家同流合污,她想着或许这会是个突破口。
能让成骏雄他们即便没有名册,也能在此事上替永王争一份功劳出来,只要能分安王的功,大小都是于她有利的。
陈映真愣了愣,以为这边是姜绾今日潜入她的书房所要找寻的东西,犹豫片刻后道:“有。”
“在我三哥手里。他有一本册子,记着很多人的名字,以及从陈家拿的银两、金子以及珠宝的数目,我侥幸见过一回。”
姜绾还想问些细节,外面传来王夫人的声音,“姜姑娘,你在么,你让我打听的事,我进来与你说吧。”
姜绾给了陈映真一个藏好的眼神,转身走向堂屋的门,她刚来开门,王夫人收回了手,竟也打算直接推门进来。
见着她来开门,还不动声色往屋里扫了一眼,不见有其他人,王夫人松快地笑了,“嬷嬷说陈家那个不成器地来叨扰你,我刚好收到了些你要我查的府衙大牢里的消息,想着顺道过来替你赶人。”
“你先前不是还问我拿了陈家的簿书?怎还允这顽劣的进来,可是他胁迫与你?你莫要怕他,他折腾不长久,迟早要给人告到府衙,有他好果子吃。”
王夫人进来后自顾找了凳子坐下,丫鬟桃缨垂手立在身后,王夫人似是不愿开口,“桃缨,你来说。”
桃缨回了声是,站出来些许,向着姜绾道:“姜姑娘,夫人让侯叔去了一趟府衙大牢探视。”
“但王姑娘并不在大牢里,侯叔打听到她凌晨的时候被安王殿下派来的马车接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就打听不到了。”
王夫人恨铁不成钢,也不怎么愿意提王婉柔的名字,“你先时让侯叔回来与我说的话,我思来想去觉着不无道理,好言难劝要死的鬼,她如此执迷不悟,自甘堕落也要攀上这高枝,我哪里还管得了她!”
“若你在外头再遇上她,替我转告一句,王家没她这个人!”
王夫人犹自愤恨,本是想着来替姜绾赶人,如今人既不在,话送到了也就要走了,“屋里两个奶娃娃出门时还哇呜哇呜的哭,全交给奶娘我也不放心,就不与你闲话了,我回去看看。”
姜绾送了王夫人出去,院子门口的嬷嬷也要随着王夫人一起回去,走着却不时回头,满脸不解,分明守着院门不见人出来,那陈家的浪荡子是何时出去的?
姜绾送了人回来,陈映真从床地下钻了出来,拍掉身上的灰尘,怕姜绾不答应帮她,又追加了一个筹码,“你方才跟王夫人说的安王马车接走的女人,我知道她在哪里。”
姜绾朝她看过去,她都这么说了,她如何还猜不出来,“在你们陈家。”
若非如此,陈映真还不至于有手段能探到安王身边的事。
“你都知道了——”陈映真略觉着有些可惜,“不过你不知道她在陈家的什么地方吧,我知道。若是你答应帮我,我告诉你。”
姜绾早就决定要从陈映真这儿突破陈家,闻言道:“算不上帮,各取所需。”
之后她该是少不得要跟陈家作对,眼前这个今日虽在她面前万般不甘心,但到底姓陈,她不会仅凭今天的几句话,就全然相信于她。
“好,你要找的这个女人,一早就送来陈家了,直接送进我三哥的院子里去的。她下马车的时候我偷偷瞧过一眼,其实论长相和气质,她应该不是三哥喜欢的那种女人,不知这次三哥为何同意让人进了他的院子。”
陈映真回想早晨看到的场景,也有些不解,姜绾问道:“你三哥,陈之遇?他在陈家可受重用?”
姜绾不关心陈之遇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是因为安王选择他才格外留意。
“你问我三哥可受重用?”陈映真惊奇道,“姐姐,你才开始留意陈家么,三哥是我爹培养的下一任族长,如今邵州大大小小的宴席,基本都是他代替我爹出席了。”
“不过,你可别被他在外头人魔狗样的做派给骗了,其实他私底下的嗜好最见不得光,外头传的我如何不堪,大半都是他的祸事。”
陈映真说起陈之遇,没有在家中时那般乖顺尊敬,愤愤又讥诮,“他这个人,专喜狎弄妓子,若是良家的他还瞧着不喜,觉着索然无味,最是道貌岸然!”
姜绾听得皱起了眉毛,如果陈映真说的都是真的,她先前的疑惑就都说得通了。
安王一开始就选择了陈之遇,安排王婉柔在狱中所做的事,不过是顺便收集名册,最后的目的是要把她送给陈之遇。
只不过陈映真说的这些,她还要亲自去验验真伪。
陈映真看出来自己说的东西于姜绾有用,扬唇笑了起来,两边嘴角显出浅浅的梨涡,眼底也多了几分轻快。
“那……你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把陈家搅乱了?你放心,我绝不会出来捣乱。你做你的,我会找机会曝出自己的身份。”
“我得回去了,待得久了会很麻烦。”她说罢冲姜绾挥挥手,不要她送,独自快速离开,
姜绾待陈映真走后,折转方向去了西耳房。
西耳房里夏侯时钰已经全然清醒了,姬伯思正在倒水给他喝,嘴里还对姜绾留给他们的冷屋凉水不满地念叨。
她反手关了门走进去,撑着桌子按下了他手中的杯子,“凉水塞牙,你可以回驿站烧水喝。”
姬伯思拂开她的手,重新倒了凉水默默地走到竹榻旁,将杯子递给夏侯时钰。
夏侯时钰快速喝了,看向姜绾,“姜姑娘的客人走了?”
“走了。你身上的药也解了,正好兑现承诺。”
姜绾双手交盘在胸前,等着他们二人开口,姬伯思似是觉着难以启齿,一直沉默着不张口,夏侯时钰只得亲自说道:“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姜姑娘若是想知道,说也无妨。”
“陈家的温泉里被人下了迷情药物,本王和皇兄还未真正下水,只是在池子旁多说了些话,许是泉水蒸腾上来的热气把药也带了上来,我们吸入——”
“没问你被下药的详细过程,说说药效发作了之后,都见着了谁,做了什么。”姜绾打断他,她需要他们双方的话互为印证,或者,互为补充。
“好。那边说说之后的事。”夏侯时钰极好脾气,被打断了也没有多说什么,接着道:“我和皇兄发现不对之后,伯思身上能解此物的药只余一颗,我便让给了皇兄,皇兄服下后速速离开了温泉旁,去书房寻安王去了。”
“本王原也打算离开,温泉里却游来一女子……”夏侯时钰眼睛在这一瞬迷离了片刻,很快又恢复了清明,“她想要让本王下到温泉中,伯思拦着了,强将本王带离温泉,离开陈府避人耳目来了此处。”
夏侯时钰简略说完,道,“大体便是如此了,若你要问得更清楚些,药性使然不定能答得上来。”
姜绾嗯了一声,先问了第一个问题,“温泉中的女子,什么模样。”
紧接着就指着姬伯思问了第二个问题,“他在你身边,为什么没中这迷情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