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章 终是疯了

陈邵君和蒋翠屏从鹿儿庄返回,把药材送去郴西营后,亲自把小玥送了回来,一同送到溪台山的还有孟迟三叔孟荣周。

孟荣周腿上的伤还没好全,走路一瘸一拐的,但总算是性命无忧,人看着反而还胖了一圈,这一路除了夜宿客栈,陈邵君就没让他下过马车,入了客栈也派人看着闭门不出,养得白了好些。

除此外,还多亏了姜绾留给他的药,保住了他的命且没让他遭大罪,他再在溪台山见到她,已全然撑不起先前的傲慢,更不敢再出言不逊。

甚至见着她在草庐坐着给人看诊,还想上前说几句恭维的话,再讨几副她当时留给他的药。

那些药堪堪够用到他伤势稳定,后来陈家药行给的就没那么好用和舒坦了。

但不等他走近,就被孟迟拦下来,直接带下了山。

“怎不在山上安排个屋子给我,我这腿不方便,去哪里都不利索,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的……”

孟迟没回答也没理会,非但屋子没有,他还通知了李长安过来把人领走。

李长安正等着这个人证,收到消息,没到傍晚就带着人套了马车赶过来。

孟迟把孟荣周推上马车,对李长安道:“直接送去州府。”

“去、去哪儿?”孟荣周呆住了,但李长安安排了人一起坐在马车里,左右一个看着他,想下来也下不了。

“孟叔,衙门里有一桩公案,得你跟我去一趟,将他了了。”李长安骑在马上,随意答了孟荣周,再戏谑地看着孟迟,这几日孟迟的变化全然落入他眼中,单说每次去郴西营,都要在医士营帐里待半日,有事无事都要去给人打下手。

今日见他总算没有待在姜绾身边了,笑他道:“怎么,把证人送去给杨大人这种事你都舍不得下山去做了?还得我来一趟去送。”

“真不懂你是怎么想的,逍遥自在不好么,非要把自己落人手里叫人拿捏。”

孟迟懒得搭理他,抽了他的马一鞭子,催他快走,“速去速回,顺道给我带一条鱼回来,我要炖鱼汤。”

李长安呲了一声,不置可否,什么鱼汤,铁定又是给姜绾炖的,他是一点儿也不能理解,怎会有人日日给别个做吃的,还乐此不疲的。

换了他,宁肯与人上校场去较量时让个十七八招的,也不折腾这个。

孟荣周被带下了山,坐在马车里欲言又止,旁边坐着两个穿甲胄带长刀的,他不敢多动弹,等到他实在忍不住掀开马车帘子想找孟迟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离开溪台山脚上了官道,正往峄城方向去。

孟迟竟然真的没跟来,只有那个姓李的副将在。

李长安见着孟荣周探头出来打量一圈,又缩了回去,打马上前,道:“孟叔可是有事?若要解手我可得派人与你同去。”

孟荣周悻悻地摆手,“不去。”

过了一会儿又探头出来,道:“孟迟可有跟你说从府衙出来,还回溪台山去?”

李长安好笑道:“孟叔你有家不回,去别个家里做什么。”

孟荣周语塞,又有些不满,他以为孟迟做为小辈,无论如何看在他受伤的份上,会留他在溪台山多待几日,至少将养好身体再说。

毕竟这里漫山遍野的药材,还有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

哪知他不提,他也全然没有这个打算。

孟荣周看着马车窗外越远越小的溪台山,回想自己上山后的待遇,对比孟迟那小子对姜家那姑娘的悉心,有总老大家这个儿子是白养了的感觉。

等到李长安的人再一次送消息上山来,已是天黑之后。

姜绾在抽查小玥儿离开山上这些日子有没有落下功课,孟迟在院子里接了李长安命人捎来的信,就又重新回到了她屋里来。

姜绾便让小玥自己拿着医书回屋去看,她上前问孟迟,“进展如何了?”

孟迟看罢信顺手就递给了她,“有三叔做证,他原本想要把孟星阑给郴西营投毒之事嫁祸于我也做不成了。”

姜绾知他说的是孟荣旌,点点头拿起信看了起来。

“孟星阑的案子结的很快,待杨知州着人整理好案件始末,就会呈送进京,再有成将军先前递的折子,他们休想再翻起浪来。”

孟迟缓缓说着,语气平淡似是再说别家事一般,但眼底的情绪却隐隐含着一抹寥落。

姜绾看完了信,信上说孟荣周作为人证,在公堂上见到孟荣旌还试图给孟星阑脱罪,一受刺激是半分面子也不给,把孟星阑所做之事添油加醋大肆说了一番,气得孟荣旌直接倒在了公堂上。

信上还说孟星阑在牢中过得很是凄惨,他人疯了,钱毓为了问出想要的答案,把他用铁链绑了,塞进那口从孟家别院抬出来的鼎里,和那堆腐烂的人眼坐在一起,不准睡觉。

没几天人就疯了,牢里的饭菜撒得一地都是,人却坐在鼎中捞腐烂的肉泥吃,那场面和气味,负责看守的狱卒领李长安进去看时,全都吐了。

姜绾摸过孟星阑的脉象,知道他这副样子是所中之毒导致,就算没有钱毓刺激也是迟早的事。

这人落了个疯癫的下场,还是便宜他了。

孟家要一个废了的疯子也无用,这次无论孟荣旌如何奔波,也无法保下孟星阑,孟家其他宗族耆老只会选择让他承担他自己导致的恶果,与他切割干净从而保住孟家。

只是没叫他清醒着承受这一切,姜绾还是觉得报应得轻了。

但比起这些个,她更担心孟迟。

他从小长大的孟家,如今成了这副样子,这里头还有他的推波助澜。

他报了仇解了很,却也彻底没了家。

她方才是看见了他眼底的苍然的。

姜绾轻拍他手背,而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事情到得如此地步,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期间无数次有回头的机会,他们都毅然选了最差劲的那条路,造成现今恶果,或早或晚而已。”

姜绾很少宽慰人,没有那许多话来劝解,但仅这寥寥数语也叫孟迟心生暖意。

哪怕岳州族中都在骂他,怨他不肯息事宁人,不肯念手足之情出手救人都无妨了。

姜绾宽慰了人之后,又提醒他道:“这些事你一直瞒着岚双也不对,她也是孟家人,理应知晓这些事,找个机会告诉她吧。”

孟迟反手把她的手包在手心,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好。”

他先前不告诉孟岚双,大半是觉着她人不大,不想她左右为难。

此时事已定,左右不用为难了,说与她知道也无妨。

孟迟当日夜里便把孟岚双单独叫到屋里,把孟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给她知道。

孟岚双原本一直无忧无虑地待在溪台山上,唯一的烦恼不过是夜里巡山时,撞破草庐中孟迟和姜绾的事,被孟迟逮住警告了一轮,不许她把看到的说出去,突然之间得知这些,先是震惊,随即替孟迟不平,抽了鞭子出来跳着就要下山进城去给他讨公道。

孟迟忙拦着人,拽着一不留神就要往天上窜的孟岚双是一顿好劝。

劝着劝着自己却笑了出来。

心中沉荷顿减快消。

孟岚双不解,依旧气得牙痒痒,“你笑啥啊!他们这般过分你还笑得出来!”

孟迟看着姜绾窗上剪影,“我已从那处泥淖里出来了,犯不着再为它继续脏了自己的脚。”

“如今只想好好过我的逍遥日子,旁的可都别来沾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