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踌躇放下手中还没吹凉的粥,偷偷瞧了瞧身旁的人。
见伶舟樾没有说话,他犹犹豫豫起身。
伶舟樾看他这副怯懦的窝囊样,实在看不出他哪点像个能摄政的人臣。
他这样子,和她记忆里那个可怜的窝囊样还可怜窝囊。
至少她记忆里的李廷鹤还会先抗议一下。
不都说人是会变的吗?
怎么还越变越挫?
“来都来了,就坐下一起吃吧。”
她刚松口,李廷鹤坐得比站起还快。
“吃完了,就赶紧回去处理公事,早些休息。”
李廷鹤从善如流点头,嘴角压制不住扬起。
伶舟樾叫他早些休息,肯定是想早些和她一起睡觉。
他就知道,现在的伶舟樾心更软些。
“不用,其实都是些小事,明日再处理也是一样,你的身体好不容易好转些,我今晚早点陪你休息。”
都提到这茬了,伶舟樾顺口问道。
“花神医说你能帮我恢复内力,不如今晚你帮帮我?”
李廷鹤淡定吃着粥,不以为意。
“等你身体好了,我在帮你,不急。”
伶舟樾从他这话里嗅出阴谋的味道。
虽然她刚醒,但她的身体已经没太大问题。
李廷鹤不想帮她,莫不是怕她恢复内力跑了不成?
她也懒得揭穿。
至少他看起来对她似乎没什么图谋,能帮到她就行。
……
炽炎使臣进了盛京城,在驿馆住下。
冯不渡约君逐云在明月楼见面。
在包厢内等了一会儿,他终于是等来君逐云。
“师兄,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冯不渡说着,展开双臂笑容洋溢走向君逐云。
不出意外被君逐云躲开。
“你不是说你有伶舟樾的消息吗?她在哪?”
冯不渡叫人上了酒菜,笑容玩味。
“这么着急做什么?不应该是先和师弟我喝一杯?”
君逐云也没觉得冯不渡会知道伶舟樾的消息,倒是希望能从他这里打探到其他东西。
既然是来打探消息的,免不了要与对方虚与委蛇。
他不擅长这方面的事,所以应付起来也比较僵硬。
他倒了一杯酒和一杯茶,把酒给冯不渡。
“你知道我喝不了酒,只能以茶代酒。”
“……”冯不渡接过酒杯,陷入沉默。
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君逐云一沾酒就醉,让他喝酒等于功亏一篑。
真是背。
他都没喝酒的兴致了。
他喝下酒,与君逐云一同坐下,恢复脸上的笑。
“许久不见,没想到你现在已经是炽炎国的皇子,恭喜恭喜。”
“也恭喜你成为尘光掌门。”
君逐云没别的意思,他总得说点什么回话,甚至连语调都没有太大起伏。
话到了冯不渡耳朵里,却是瞬间变了味。
“师兄,你这是在怪我?有件事我得澄清,摄政王要杀师父这事,我知道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已经没了。
说起来我们都还得感谢他,不然现在死的就是我们,你也知道师父对叛徒是零容忍的。”
冯不渡噼里啪啦解释一大段话,实在是让君逐云不知该如何应付。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果然还是这种事。
烦。
他干脆开门见山。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今日会来也没觉得你知道伶舟樾的下落,我就想知道,现在大顺皇室知道炽炎和亲的意图吗?他们是什么态度。”
冯不渡神色微愣,旋即哈哈大笑,笑得旁若无人。
他知道君逐云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和他谈倒是比那些弯弯绕绕的人简单得多。
“师兄,虽然我们曾经是同门,但我现在是为摄政王办事,是他的门客。
我们的立场毕竟对立,扯上利益的事,我也不能再像以往那般对你知无不言了。”
他夹了一颗花生米进嘴里,便见君逐云拿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目测有五千两。
冯不渡忍着笑,好意提醒君逐云。
“师兄,这种事实在是不好说。”
他话音未落,君逐云又拿出一沓相同厚度的银票放在上面。
冯不渡说完话,话锋一转,笑容谄媚。
谁能拒绝得了这么大方的师兄呢?
他边说边收起银票,生怕君逐云反悔。
“不瞒师兄,皇上那边是有意顺水推舟的,但你也知道,现在大顺皇室里也就只剩摄政王适合联姻,他那人残暴不仁。”
说到这,冯不渡又是皱眉又是摇头。
“炽炎公主跟了她,年纪轻轻香消玉殒都只能算是最好的结局。
而且摄政王的意思,认为这是炽炎国故意试探,不把大顺放在眼里,想要开战。”
他自己倒着酒,喝了一口。
“现在对贵国来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冯不渡嘴角弯弯,眉眼中狡黠转动。
君逐云不假思索:“好消息。”
“皇上前些日子认了个义弟,赐了国姓,封为瑾王,就是为了联姻一事。
炽炎公主有很大几率不会嫁给摄政王,这对你们吃说,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不用冯不渡多说,君逐云也知道这个瑾王在朝中没有实权。
如果是和这个人联姻,对君映淮也好,至少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坏消息呢?”
“摄政王前些日子娶亲,炽炎公主应该也不会给他做侧妃,这下炽炎公主好像更加确定会和瑾王联姻了呢。”
君逐云眼眸暗沉,这听起来更像是个好消息。
既然冯不渡说他是个坏消息,那应该是有他的道理。
“这个消息坏在哪?”
冯不渡支着下巴,高深莫测道。
“对炽炎皇室来说,它更像是一个好消息。”
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冯不渡嘴角上扬,笑得不怀好意。
“但对你来说,就不是了,你要不要猜猜,摄政王娶的是谁?”
君逐云对上他促狭的视线,心里立刻有了答案。
可她不是已经和李廷鹤闹翻了吗?
他们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好,还成亲了?
“……伶舟?”
君逐云说完,后知后觉自己的嗓音有些颤抖。
冯不渡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坏孩子,天真的眼神里藏着狠毒的恶意。
“师兄可真聪明。”
他话音忽然哀怨起来,手肘支在桌上,转动手中扇子。
“不过师姐也是可怜,现在整个盛京谁不知道,摄政王强取豪夺,新娘宁愿一头撞死在王府门外,也不愿遂了摄政王的愿。”
现在的伶舟樾失去记忆,连他都不记得,应该也不会记得君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