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没做错

“阿樾,你来了。”

贺衔之屏退心腹,强撑着身子想要从床上坐起。

莫如令于心不忍,上前扶他,一只手上抓了个空,这才发现他的整条右臂空荡荡的。

她捧着手心的袖子,愣神许久,房间内的血腥味还未完全散去。

贺衔之的武功不低,他的手臂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谁干的?”

她问出口,目光触碰到床头挂着问情剑。

想到关别山身上蛇皮袋子里的东西,她瞬间明了,是许朔月让关别山干的。

关别山的右臂是莫如令砍的。

他取什么不好,偏偏取走贺衔之的右臂,是有意为之?

“已经没事,不用为我担心。”

贺衔之没有血色的唇瓣翕动,嗓音微弱。

他难受连着咳了几声,用力得仿佛要把肺也咳出来。

莫如令看着他难受,心中五味杂陈。

“衔之,收手吧,我们一族已经经不起这般折腾。”

贺衔之僵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抬头望向她,漆黑明亮的眸子里映着她冷漠的模样。

他缓缓摇头,又咳嗽起来,浑身抖动抑制不住。

莫如令轻轻拍打他的背,静默陪着他。

贺衔之重新仰起头,明亮的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她,眼中的温柔似能化为一汪春水。

“阿樾,若是我没有找到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待在尘光里不出来?”

“……”

莫如令下意识躲开他的视线。

被他用这种眼神盯着,她心里总有一股愧疚感。

“我知道你可以做到放弃全族,我也不奢求你来带领全族复仇。

给我点时间,等我杀了李氏全族,我们就离开。”

“李氏族灭,谁来管理朝政,天下谁做主?”

贺衔之沉吟半晌,一本正经问道。

“那你想做皇后吗?”

“不想。”

她说完,贺衔之又拧眉纠结。

看来他也不是很想接管天下。

“华胥楼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本就应该是楼主。

你想做什么我不会再多话,可若是威胁到大顺安定,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她是洛戎族族长的时候唯一继承人。

莫如令入尘光后,贺衔之找到她,想让她成为华胥楼的楼主,带领全族复仇。

她拒绝,也坦言自己不会再管洛戎族的事。

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直为她留着楼主的位置。

莫如令起身,贺衔之忽然拉住她的手,眼中雾气氤氲,嗓音沙哑。

“阿樾,你不要洛戎全族,难道连我也不要了吗?”

“……”莫如令抿这唇,说不出话。

她也贺衔之的婚约从小定下。

贺衔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挑不出毛病。

在她撂挑子不想管族人死活时,也是贺衔之为她承担起所以责任,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华胥楼。

对族人她提不起任何愧疚之情,唯独对他,她无法忽略。

“你已经丢下我一次了,难道还要再丢下我一次吗?”

见她仍说不出话,贺衔之大着胆子朝她伸出手,笨拙的虚虚环住她的腰,头抵着她的小腹轻蹭,带着哭腔的低沉嗓音一遍又一遍地轻唤她的名字。

“阿樾,阿樾,别走,阿樾……”

莫如令冷眼低头,看着他微微晃动的头顶,下定决心。

“那我们带着洛戎族离开大顺,去哪都好,远离李氏一族。”

贺衔之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

“为什么?我们又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格杀全族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和李氏剩下的人无关。”

贺衔之环在她腰上的手抓着她的衣裳,五指紧了紧,泣声不止。

“李氏一族能有今日的成就,是踩着我们一族的尸骨上去的。

他们明面上不能做的事,让我们做,他们明面上不能杀的人,让我们杀。

他们把我们当刀使,用完后又毁了我们。

李老头死了又如何?李氏欠我们一族的,一条命怎么能还得清?”

莫如令凝望贺衔之的视线逐渐凝结成霜,卡在喉咙里的话,涌到嘴边,最终还是被她无力咽回肚里。

洛戎族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大顺国。

以前的她和贺衔之无依无靠,身处最下层。

现在的贺衔之,已经靠自己爬到顶端。

眼界开了,看到的自然不再只有她。

他已经被同化,和洛戎族彻底融为一体,所思所想,都是为了洛戎族。

她清楚的从他这番话里感受到,以前那个说会保护她,会永远听她话的贺衔之,早就不在。

他垂下精致好看的眉眼,也掩不住眼中的水光。

“阿樾,我没做错。”

“我知道,只是我们选的路不一样罢了。”

贺衔之瞳孔微颤,抓着她身后衣裳的手松了松,又不甘心的重新抓紧。

“所以……你是又要丢下我吗……阿樾?”

“毕竟走不到一条路上去,我们的婚约也就此作罢吧。”

说完这话,她的情绪也没有多大波动。

她一直清楚,自己对贺衔之的感情更多的是愧疚,从来不是男女之情。

她拿出带来的药瓶,放在床头。

“这是尘光的秘药,对外伤颇有奇效,你换药的时候记得用。

等机会合适,我会让关别山用他的命赔你这条手臂。”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

在靖安王回来前……李廷鹤我也会替你们杀死,算是报了洛戎族那七年对我的养育之恩。”

如果她没推算错,太后为了皇上和公主,怕是已经暗中和李廷鹤联手。

上一次的贺小小,就是她故意送来的。

皇上看着年轻好拿捏,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皇上没表面这么简单。

之后洛戎族和李氏会如何斗,她不会管。

除非天下会被搅乱。

思索片刻,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

她毫不留恋扒下贺衔之的手,转身离开。

“阿樾,你别走,阿樾……阿樾……”

身后传来沉闷的落地声,贺衔之撕心裂肺的喊叫依旧没有停止。

莫如令脚步微顿,踌躇半息,忽而想到最近的事。

“最近逍遥散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她回头,贺衔之摔落在地,伤口溢出的血染红雪白的里衣。

他没有回答,嘴里还是喊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