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千亦已经伸出了手,就在即将触碰到纪淮的前一秒。
一抹茫然在她眼中翻涌蔓延开来,她下意识缩回手,疑惑地看向戚然:“怎么了?”
又!是!这!句!
戚然深深地呼了口气。
压下情绪,她继续说:“戚千亦,你听我说”
她话刚起头,就被纪淮打断:“戚然,我没关系,你真的不用这么辛苦。”
戚然没有理会纪淮的阻拦,只目光灼灼地盯着戚千亦,坚持不懈:“他叫纪淮,他”
一番话,戚然说得顺畅又吃力。
戚千亦同样不轻松,她竭力想要记住‘纪淮’,却屡次惊讶发现,‘纪淮’二字,于她而言,晦涩难辨,任凭她如何努力,也难有记忆。
这场无休止的重复。
一直持续到董若云前来敲门。
“然然,千亦,该吃午饭了,在聊什么这么投入?”
“来了。”
戚然应了一声,落在戚千亦身上的眼神,闪烁着复杂:“戚千亦”
戚千亦怔愣地看着戚然:“纪淮是谁?”
闻言。
戚然强挤出一丝笑:“妈妈喊吃饭,我们先去吃饭。”
戚千亦对于戚然所言种种没什么记忆,自然也无谈执念,她颔首:“好。”
房门打开。
待戚千亦出去,戚然突然关上门:“你先去,我马上来。”
转头,戚然对上了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端倪的纪淮。
戚然抿了抿唇,自责的滋味蔓延至全身,几番犹豫,她小心翼翼道:“对不起”
或许她错了。
她不该带纪淮来这儿。
她太激进!
不仅没有达到效果,反而逼得纪淮无数次直面自己的‘离奇死亡’。
即使意志力强大如纪淮,恐怕也很难接受眼前这血淋淋的现实。
“傻!”
纪淮心疼地把戚然搂进怀里,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背:“我从没要求过你,但现在我希望,你能别这么苛责自己,我没关系,真的!”
说着。
纪淮松开戚然,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且再次重复:“相比较我的既定命运,你被我拖入泥沼,跟着背负我的命运,更让我难受。”
戚然心神一怔。
她看着纪淮,红了眼眶,声音更是不自觉哽咽:“我没有苛责自己,我完全不难过,我只是担心你,只要你没关系,我就没事。”
闻言。
纪淮愈发心疼。
他再次抱上戚然,不断收紧力道,像是要把戚然揉入骨血之中。
戚然静静靠在他胸前,小声啜泣。
“没关系的,别哭!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不是答应过我,要珍惜眼前吗?”
“嗯。”
良久。
戚然才勉强缓和情绪:“我知道,我会做到。”
纪淮松开戚然,小心地替她擦掉脸上的泪:“补个妆,去吃饭!别让叔叔阿姨等急了。”
“好。”
戚然用力挤出笑意。
她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状态。
补好妆后,她看向纪淮,张开手:“抱我。”
纪淮笑着抱上戚然。
从事发到现在,戚然每一天都在自我劝告‘要乐观,不能哭,不能给纪淮更多的心理压力’,可刚刚她实在没能忍住。
心疼、愤怒、不甘,多种情绪像蜘蛛网一样,细细密密地将她拢在其中。
逼得她没有退路,只能发泄。
“没事的,没事的。”
纪淮耐心又温柔地安抚着戚然。
“你要留在卧室还是跟我一起下去?”
纪淮沉默一秒,道:“我在卧室等你。”
其他人看不见他,他跟着下去,只会给戚然添麻烦。
饭桌上。
戚家三人早已等候在那,见戚然姗姗来迟,董若云朝她招手:“然然,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下来这么晚?”
戚然强挤出一丝笑:“接了个电话。”
“先坐!”
待戚然落座,董若云一股脑给戚然夹了很多菜,连声叮嘱:“多吃点,你近来瘦了很多。”
“有吗?”
“有!”董若云加重语气,跟戚承志对视一眼后,她开门见山道:“你老实跟爸妈说,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戚然夹菜的动作微滞,但很快,就收敛起情绪:“没有啊!”
“我听千亦说,你最近没有工作,也没回家,那你去了哪?”
“去了纪淮那。”哪怕已经解释过成百上千次,戚然也没有敷衍过一次,她继续说:“纪淮是我的男朋友。”
“什么?”
董若云和戚承志骤然变了脸色,错愕道:“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怎么没跟家里说?”
“很久了,你们见过他,大家上次坐一起,还在聊我们的婚事。”
“如果没有发生现在的事,纪淮应该已经向我求婚了,他自己动手给我制作了一枚很精美的钻戒,藏得很好,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偷偷看过了!有一段时间,他的手隔三差五就会受伤,我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到?也不觉奇怪!”
戚然说这些时,表现得十分平静。
殊不知。
她的话,在董若云三人眼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也让她背后躲在楼梯旁听到一切的纪淮红了眼眶。
原来,戚然都知道——
“事发那天,纪淮应该是要跟我求婚的!我无意中摸到了他兜里的戒指,但他最终也没开口,可能是觉得有负担?其实我根本不介意。”
戚然越说话越多,像是要把连日来的委屈全部说个明白。
饭桌上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董若云三人接不上话,也不知该如何安抚戚然。
最重要的是。
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忘掉这段跟纪淮相关的谈话。
果然。
他们忘了。
董若云忧心忡忡地看着戚然,关切道:“然然,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你跟爸妈说实话。”
戚然深深地叹了口气:“没什么。”
她无意间转头,和戚千亦四目相对。
戚千亦脸上淌着两行明显的泪痕,戚然微怔,连忙抽纸送到戚千亦手里:“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
戚千亦指腹在脸上轻轻点了点,触碰到湿润后,她也愣住了:“我怎么哭了?”
戚承志和董若云的注意力被戚千亦吸引走,连忙追问:“千亦,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只是”
戚千亦皱紧眉头,思索良久,也没得出一个合适的结论。
她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但她忘了她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