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年少时,谷丽桦勉强可以以心机、手段,凌驾于纪淮之上。
那么,成年后的纪淮于谷丽桦而言,无疑是危险的。
谷丽桦既担心纪淮记恨曾经的事,给她使绊子;又忧虑纪淮居心不良,觊觎纪氏集团,威胁到纪永言的地位。
因此。
她迫切地需要纪淮知道她的好,对她少几分针对。
纪淮漠然地看向她,眼中冷意更甚。
凌厉的视线刺得谷丽桦一度不敢与之对视。
“阿姨,别洗了,当年要不是你,他早就带着背包走了,哪里用得着十几年后再来找?”
说到这儿,戚然顿了下,似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对!要不是你,他根本不需要离开纪家,背包压根没有存在的必要。”
事实的确如此。
谷丽桦心中也如明镜一般。
可她着实没想到,戚然会如此直白地将真相赤裸裸地摊开。
“戚然,你误会了。”
谷丽桦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戚然的每一句话,都有能令她心肌梗死的威力:“当年,我——”
“行了,还拿人当小孩糊弄呢?你看我俩谁会吃你这套?”
戚然注视着谷丽桦,她的气场没纪淮那么强,可小嘴却像淬了毒一样,叭叭叭几句下来,令谷丽桦险些压不住慌张,冷汗冒了一遍又一遍。
心脏像坐上过山车,忽上忽下。
谷丽桦实在怕了戚然,不敢再跟她纠缠,强行转移话题:“纪淮,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每样菜系都准备了一些,希望你吃得开心。”
纪淮没有看她,亦没有回话,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角都没有施舍给她。
见状,谷丽桦几不可闻地呼了口气,强压下内心情绪,不再主动开口,只将人带去餐厅。
许是穷惯了的缘故。
谷丽桦喜好奢华,整个别墅内部均被布置的富丽堂皇,高调到甚至有些刺目,餐厅也没例外。
纪伟菘、纪永言、戚千亦已在餐厅落座。
纪伟菘坐在主位。
看到纪淮,纪伟菘神色微变,坐直身子,唤了句:“纪淮。”
纪伟菘穿着舒适的家居服,个子很高,人却精瘦得有些空空荡荡,眼睑处的乌青有些明显,嘴唇也没太多血色,乍一眼瞧过去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纪淮抬眼打量他,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这么多年,你还真是没一点变化。”
“来,坐这儿。”
纪伟菘指着身旁的座位。
按照平时的习惯,他身边的位置本该是谷丽桦的。
谷丽桦迈向纪伟菘的步子一顿,嘴角的笑骤然有些僵硬。
戚然不着痕迹地扯了扯纪淮的衣袖。
纪淮会意,大步朝纪伟菘走去,在他身边落座。
纪伟菘绝对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胜在他和纪淮多年未见,总归是有几分稀罕。
纪淮落座。
纪伟菘盯着他看了许久,似透过他,回忆起了他的母亲。
纪淮的母亲是当年首屈一指的绝世美人,追求者无数;纪伟菘见到他母亲的第一眼,就惊为天人,并立即展开无比迫切的追求。
为了能打败一众追求者,纪伟菘可谓贴心殷勤到极点。
美人在怀后,他们的确度过了一段恩爱日子。
但可惜。
纪伟菘骨子里的劣根性没有消失。
再美的皮囊也有腻的一天,再恶心的屎,因为没吃过,也能给他带来新鲜感。
纪伟菘还是出轨了。
从最初的偷偷摸摸,到真相败露后的有恃无恐,他身边的女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爱能滋养一切,也能摧毁一切。
纪淮的母亲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日渐消减,直至香消玉殒。
“你母”
纪伟菘刚开口,就被谷丽桦状似无意打断:“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开始?他们工作辛苦,肯定又累又饿。”
该说不说,还得是谷丽桦。
纪伟菘一张嘴,她就知道会放什么屁!且第一时间中断,时刻谨防纪伟菘通过叙旧,增强和纪淮的感情建立。
契机不对,纪伟菘只能把那份怀旧的心思咽回肚子里:“吃!动筷,都动筷。”
见机会合适,纪永言主动提及:“爸,父子哪有隔夜仇?不如索性让我哥回来!”
桌子底下,谷丽桦险些把纪永言踢残,也没能拦住他的口不择言。
此言一出,场上几人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
纪永言自认为是为纪淮好,即便扛着从谷丽桦而来的压力,也要替他向纪伟菘讨一个‘恩典’。
“永言,这是你哥和你爸的事,你不要插手。”
谷丽桦看向纪永言,眼神锋利,若非场合不对,不便动手,她甚至想手动把纪永言的嘴封上。
纪伟菘听进去了。
“纪淮,搬回来住吧。”
谷丽桦顷刻间如临大敌,连呼吸都有了瞬间的停滞,她捏着筷子的手骤然收紧,眼睛死死盯着纪淮。
纪淮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看向纪伟菘:“住哪?”
纪伟菘一怔,随即答道:“就住你原来的房间。”
“可我听谷丽桦说,你让人扔了我房间里的所有东西。”
这句话,纪淮是冲着谷丽桦去的。
他无意跟谷丽桦计较,可也不愿谷丽桦屡次三番拿他当傻子戏弄。
他厌憎纪伟菘,可也深知纪伟菘的脾性。
以纪伟菘对他的关注程度,压根连命人将东西扔掉的指令都懒得下。
纪伟菘倏地皱紧眉头,不悦的眼神落在谷丽桦身上:“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谷丽桦当即心惊肉跳,她笃定以纪淮的脾性,不会跟纪伟菘对峙,才会肆无忌惮地往纪伟菘头上扣屎盆子。
可她万万没想到,纪淮竟然!
面对纪伟菘的质问,谷丽桦只能尽可能表现得无辜:“你当时在气头上,事情又过了十几年,可能你忘了”
纪伟菘重重落筷,目光不善:“谷丽桦,你很清楚我最讨厌别人在我背后耍手段。”
谷丽桦浑身一颤,连忙解释:“我没有。”
这样的解释过于苍白。
谷丽桦被纪伟菘盯得浑身发毛,只能承认道:“我担心你看到纪淮的东西会生气,才会把他的东西清理出房间”
说着,她言语中多了几分急切:“但是我没扔,我只是收进了库房里。”
打脸虽迟但到。
餐厅静到落针可闻,谷丽桦的脸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