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日渐长大,长得越来越像她口中的‘负心人’,她也越来越疯癫,时常将我认错。”
“她爱着那个男人,又恨着他,她的恨在将我认错时加注在我身上。”
杨卿生回握住她的手,伤口的痛楚撕心裂肺他却面不改色,动着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那段日子应该就是人间地狱吧。”
“我时常会失去意识,走火入魔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或者说我那时也和她一样,疯了吧。”
“只记得有一次,清醒过来时,我面前是尸山血海,我在人间地狱最终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鬼。”
杨卿生自嘲地笑了笑,他哽咽着闭上眼,心中有一处空荡荡的,什么都无法再填满那里,但好在那里不会再痛了。
麻木到只剩漆黑一片。
那黑色或许就是曾经千疮百孔时流淌的血,经过时间的沉淀,变成了虚无。
“我十四岁那年她不知得到了什么消息,突然间疯病大发,丢下我不知去了何处,而我浑浑噩噩试图轻生赎罪想要解脱。”
“幸而被老阁主所救,他将我武功废去,我变成了个废人被他收养在杨花阁。”
“我以为我抛下了一切,没想到她还是在今天找到了我。”
谢长宁在他颈侧轻轻蹭了蹭,像是在安慰他:“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然后我们离开这里?”
杨卿生攥紧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意外,她甚至感受到了他掌心温热的濡湿触感,他像是怕她会离开一样。
他轻声道:“我想和你说说话。”
“我在听着呢。”
杨卿生闻言笑了,语气淡淡,嗓音清冷悦耳,如风拂过。
“我是你的吗?”他问道。
想起了之前她和杨二娘说过的话,谢长宁是个玲珑心思的,明白他的意思。
她轻闭着眼哼声:“嗯,你是我的卿卿,不是旁人的什么政哥。”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脸上满是温柔。
“宁宁,等离开这里,我们成婚好吗?我娶你,娶你做我的妻子。”
“”
谢长宁缓缓睁开眼,沉默着没应声。
说不意外是假,可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她不可能答应他,他是她的卿卿,可她不是他的宁宁。
她没说话,他以为她累了,或许在思考,也没逼着她答应,就只是耐心地等候。
无论多久,他都会等她的回答。
与尸体共处一室,相依相偎着,气氛微妙又诡异。
她迟迟没开口,但安静还是被打破。
门那边传来动静,熟悉的声音不甚真切。
“这里找过了吗?!进去看看!”
是武长风的声音。
谢长宁莫名松了口气,然后她就听到一阵嘈杂脚步声。
一群人闯了进来,火光冲破黑暗,光芒让适应了黑暗的她们觉得有些刺目。
只瞧为首的人是武长风和一个白衣男子,二人带了阁中弟子来找人。
瞧见密室内的情况,所有人大惊失色。
武长风连忙奔来查看情况。
“阁主,小姑娘你们没事吧?!”
杨卿生虚弱地摇头,本就是强撑,怕谢长宁一个人害怕,他这口气提着陪她,眼下抵不住了,再没能说出一个字就昏了过去。
武长风吓得魂都要飞了,连忙叫弟子过来,他将人背起就走。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谢长宁了,谢长宁扶着墙站起来,发现白衣男子没跟着离开,反而捏着下巴借弟子手中灯笼的光打量地下的尸体。
“这是绑了阁主的幕后凶手?”
“”谢长宁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自言自语,一时没搭话。
白衣男子眼睛转动瞧来,视线锐利看得她毛骨悚然,心生寒意。
看来是问她,她下意识点头:“对”
白衣男子转而打量起她来。
“那么人是怎么死的呢?”
“呃,我杀得”
她坦诚地回答,一脸无辜的表情让人根本无法联想到她是杀人凶手。
白衣男子笑笑没再多问,只是抬手叫弟子将尸体搬回杨花阁。
弟子们手忙脚乱处理乱摊子,谢长宁避让着,心想不留在这里碍事。
她打算离开,但闻了迷香过剩,身体还很无力,扶着墙走了两步如弱柳扶风,去到外面怕是风一吹人就散了。
白衣男子看在眼底,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
对上谢长宁不解的眼神,他请罪道:“得罪了。”
说着,他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谢长宁吓了一跳。
被他抱着往外走,谢长宁安安静静格外乖巧。
许是太过安静,男子主动开口询问:“怎么称呼?”
“宁宁”
“没有姓氏么?”
“”谢长宁望着他的侧颜没说话。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男子点头,自报家门:“我是杨花阁东堂堂主龙隐,幸会。”
“嗯”
谢长宁淡淡应了一声,心下感慨长得挺好看的,但小海棠很安静。
她眼下筋疲力尽,也没什么心思去闲聊了,能省一点力气都是好的。
胡思乱想着,她脱离危险后心落了地,竟是在龙隐怀中悄无声息地睡去了。
再次醒来时外面天色大亮,已是第二天了。
她在自己房间,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萧殊同对上她的目光,二人均是一愣。
“醒了啊,命真大,祸害遗千年啊。”
一开口就是不中听的嘲讽。
谢长宁坐起来,发现身上的伤都上药处理了,颈前也被缠上了纱布。
她抚摸着喉咙,若有所思没和他斗嘴。
安静的让萧殊同感到意外。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我看你只受了皮外伤外加中了迷香,伤口都让侍女给你处理了,你不算严重。”
说着,他顿了顿,语气别扭几分。
“闷闷不乐的,是哪里痛?”
谢长宁茫然地望着他,清澈的眼瞳像是下了场雨,湿漉漉泛着雾气,漂亮干净又惹人怜爱,看得萧殊同莫名其妙口干舌燥。
他拧着眉要发作,突然见她垂了眼帘。
“我杀了人,第一次杀人萧神医你之前所言可能是对的,我不是什么好人。”
萧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