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条通途

魔尊此刻正与猿猴神祇交锋。

昔日登山之难,今朝清秋院惠那却发觉,自山脚至峰巅,竟现一条通途。

似有巨兽横行,犁开一道直贯的沟壑,前方林木倾覆,藤蔓荆棘尽皆荡平。“莫非是魔尊与猿猴神祇之战所致?”欣喜之余,清秋院惠那心生疑惑。

观其路痕,应为巨躯四足猛兽,抑或神兽所为。

然则,无论何种情境,皆不妨碍她前行。

少女立于宽逾三丈,土翻石裂之路中,施以半熟禹步,疾驰向前。

此番,无有阻碍阻挡。

未及半个时辰,她已近山顶。

身为最高媛巫,能量激荡于空中的狂暴,她感受得尤为清晰。

显然,魔尊与猿猴神祇之战,仍在继续。

喜悦涌上心头,清秋院惠那耗尽体内残余灵力,增速前行,雷光闪烁下留下道道残影。

又过一刻钟,几道身影静浮于山巅虚空中,映入她眼帘。

少女目光飞快掠过众人,最终定格在一名黑发少年身上。

脑海轰鸣,眼前景象瞬息失色。

黑白交织的画面中,亚修之影愈发清晰,最后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辉。

那正是强行与岛国订约的魔尊!

虽相隔两千余步,无法看清其真容,然而一睹那黑发少年背影,身为最高位媛巫,曾侍奉幽世不从之神的清秋院惠那,顿时察觉一股超越神灵的淡淡神韵。

此非【强者威压】,乃生命本质之差异所致。

犹如凡人近身烈日,即便无法直观比较自身与太阳的差距,单看其表面跃动的火焰,内心亦能清晰感知自身的微渺。

媛巫女之血脉,通灵之天赋,受不从之神亲自教诲多年,赋予清秋院惠那奇异的直觉与洞察本质的灵视。

在她眼中,魔尊仿若一片不断膨胀的美丽星云,蕴藏着无限生机与毁灭之力。

原本因消耗过大而躁动的灵力,剧烈跳动的心脏,乃至血管内的鲜血,似遭难以想象的危机,陡然凝滞。

少女身躯不由自主僵立原地。

直至山巅传来剧烈能量碰撞,方打断这窒息般的异样感。

遥望那背影,清秋院惠那额头冷汗涔涔。

这就是……即将侍奉的魔尊?

脑海突现沙耶宫馨昔日的告诫。

不妨将那位魔尊视作神灵。

此等存在,果真仅是“弑神者”?

清秋院惠那身躯微颤,竟萌生逃遁之念。

非魔尊释放威压以威慑,而是生物本能使然。

一如未曾见过老虎的草食动物,初见虎,必生强烈不安。

基因里的记忆驱使它尽快远离险境。

因较诸其他巫女,清秋院惠那有着更深的认知。

远方那位“魔尊”,其本质宛如包容万物的星河。

其强大足以轻易抹灭任何生命。

如此强大而伟大的存在,即便是无意溢出的光辉,已堪比烈阳。

怎能不令人敬畏?

媛巫女本具极敏精神力,清秋院惠那又侍奉不从之神多年,常出入幽世。

更有稀有的“通灵”天赋,能借神力。

她对高位生命的熟悉与判断,远超其他巫女。

少女已明断,那魔尊……不,那神灵在神话中的地位,超乎祖父“须佐之男”。

或许超越了降临大地的任何不从之神。

此非寻常弑神者!

是神!

是包容星河万物的神!

清秋院惠那颤抖,思绪一片空白。

一念及渺小如她,即将靠近伟大存在,退缩之情油然而生。

然瞥见天际压抑的雷云,少女旋即振作,聚起最后体力奔向山顶。

世间罕有之勇猛,乃是对神明斩杀之力,每一名弑神者皆为世间英豪。非凭侥幸,方能弑神,纵然换作他界,此辈亦当崛起,或更显赫其功。亚修恐动摇罗濠心中雄心壮志,不便直接干预。至多于猴子欲逃之际,乘隙自雷霆云中挥洒一击,暗中削其金刚之躯。“陛下……”

身旁的万里谷祐理悄然牵动亚修的衣角,指向山下,低声道:“您所寻找的巫女,唤作‘清秋院惠那’,此刻已至矣。”“可否抽空一见?”少女明眸熠熠,望向他。“如此啊?”

亚修有意自语:“然吾还需在此守护翠莲,毕竟那猕猴神君实力非凡,或能破吾之束缚……届时,吾亦只能追赶而去——”“陛下!”

万里谷祐理语气略重:“虽‘齐天大圣’乃英雄,岂能轻易挣脱陛下之掌心……以陛下神威,惠那坚信,即便天涯海角,亦能轻易将其束于股掌之间。”亚修凝视身旁的巫女。

此次,万里谷祐理未低头示敬,反以勇气直视他。清澈眼眸中,昔日惶恐不安已褪,唯有恳切祈求之色。四周无人言语。

艾丽卡、莉莉亚娜、爱丽丝,二位神祖,连同希波吕忒,皆默默注视二人。在这诡谲的气氛中,亚修终点头应允。“好吧,吾去见她。”

语气稍顿,他续言,话语中蕴含深意:“佑理,你以为吾有能耐摧毁此国否?”少女俯首一拜,声若细丝,却又充满笃定:“以陛下之力,能轻易贯穿深渊,自是有此能耐。”“那么,你以为吾会摧毁此国么?”沉默片刻,少女再拜:“陛下不会。”

“神话中,既创人类,开启智慧,教导文明,订立法度,代人承受罪恶与欲望……故在陛下心中,必有对人类的包容。”随着万里谷祐理的话语,众巫女感到冥冥中,某种神秘之象正发出微响,虽轻,却有撼天动地之力!潘朵拉暗中轻叹,然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艾丽卡、莉莉亚娜、爱丽丝三人瞳孔骤缩。神话中……创人类?

亚修尚未等她们深思,再次开口:“佑理,你有何愿?”万里谷祐理心怀狂喜,规矩跪伏,语气哀婉:“虽正史编纂会背叛陛下,罪无可恕,佑理斗胆祈求陛下,展现神的仁慈,让此国重归宁静,使陛下的子民不再恐惧。”亚修含笑点头。“好。”

言罢,他前进一步,身影自虚无中降下,重返地面。清秋院惠那穿越稀疏林木,绕过大石,艰难登顶。然而下一瞬,她身躯僵硬。眼前,一道凝聚无数星辰光辉的人影显现。

黑发俊俏少年,静静微笑,遥望着她。这身影看似凡人,于巫女眼中,却似与天地相接,弥漫着不可撼动的神秘。至上,至尊,至圣,至神。

清秋院惠那微颤,感应到超越不从之神的宏大生命波动,欲转身逃遁,却强抑巫女的本能,艰难前行。终至亚修不远处。少女张口欲言,脑中却一片空白。近观之下,巫女的灵视中,世界似乎陷入了黑暗。

唯独眼前之人,散发出鲜明至极的宏伟色彩。无法理解的神秘感冲击着巫女的灵魂。就在清秋院惠那几近瘫软之际,前方人影缓步向她走去。与此同时,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否怨恨于我?”

少女欲行礼,却被无形之力托住。她只能原地站立,虚弱却认真地说:“巫女一切皆献于神明……故巫女无法怨恨神明。”非不能,乃不得。亚修自然听懂其意,脚步停在她面前。

“须佐之男已被送回神话,你失去侍奉的神明。”少女摇头,神情庄重:“不,吾侍奉的神明尚存——七日前,祖父已有旨意,命惠那全心侍奉陛下。”亚修终于伸出手,轻轻拥她入怀。清秋院惠那心中一松,全然倒入他怀抱。

尽管二人距离更近,那微妙的生命波动之差依旧存在。此刻,少女只觉温暖平静。因她知晓,那股包容天地星辰的力量接纳了她,将庇护于她。正当清秋院惠那心中喜悦时,耳边又传来低语:“那么,我的巫女,你如何看待那片天空中的雷云?”亚修的话语令少女一愣。

风尘仆仆的小脸,眼神却愈发明亮。“是烟火!”仿佛灵机一动,清秋院惠那鼓起勇气大声回答:“必是陛下迎接惠那的美丽烟火!”亚修沉默片刻,笑道:“那么,抬头仔细观看吧。”“这场为你准备的美丽烟火。”言毕,天际雷云一顿,轰然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