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万里谷祐理的揣测,令沙耶宫馨心绪稍定,然而仰首之间,那遮蔽天地的骇人光幕,似天罚般,令她心中难抑惶恐。
自万里谷祐理闺阁退出,沙耶宫馨并未返回己室,她觉自身应有所行动,遵从内心之志。不可将千万生灵的存亡,全然寄于魔王一瞬之念。辗转间,她来到亚修居所近处。
垂眸审视身上的巫女装扮,又凝炼魔力成镜,细观面上淡妆。秀致的脸庞线条柔和,五官端雅,宜笑宜怒。双瞳如墨,不见媚态,清澈而灵动。沙耶宫家的名门教养与巫女的圣洁禅心,在这华裳之下交织出超凡脱俗的韵味。无论何处,皆是无可挑剔的绝色少女。
沙耶宫馨的吸引力,对男子而言,无一不具魅力。否则,沙耶宫家断然不会有此自信,认为单凭她便能轻易平息魔王的怒涛。
“上前吧!”解散魔力之镜,沙耶宫馨暗自鼓舞。
正欲敲响亚修的门户,忽地,动作一顿。她低头瞥向身着的巫女装。“呃……此衣如何速解?”在腰际摸索,终觅得一缕玉带,试抽一试。
笨拙地尝试片刻,少女敛气轻敲房门,以陌生而又清甜的嗓音问道:“陛下,可已安寝?”
室内,罗濠睁开双目,俏颜凝霜。“今宵乃妾与夫君的合卺之夕,身为侍妾,未经召唤,竟敢擅自闯入!”“入门仅一次,便如此胆大妄为!”“果然,异邦女子皆不知廉耻与礼法!”言罢,她欲起身。一旁的亚修忙含笑拥住她。
“稍安毋躁,不必理会,片刻她便会离去。”罗濠黛眉微蹙,“此事不可轻纵,定要给那些失礼的侍妾一个教训!”“呃……翠莲,可准备妥当?”亚修无奈心叹,最怕罗濠一怒之下,随手杀人,或是摘眼断肢。
尽管他能轻易治愈,但必定会种下后宫怨恨的种子。“夫君先前不是说过么?”罗濠目光坚定,“往后翠莲为家中正室,诸侍妾悉由正室教化。”她自信道,“夫君放心,即便是异国女子,既得夫君宠爱,翠莲唯有亲身示教,令她们早日通晓东方礼节!”
只想教导,并非以残暴施教。嗯,罗濠尚有可取之处。身为两百年前的弑神者,即便不拘小节的武林人士,她深受东方封建礼教的影响。毕竟那时,大环境如此
。昔日为魔王,罗濠常以古代“王者”自居,效仿东方女帝武则天,展现出无上威严,霸道孤高。如今甘愿为亚修之妻,她自然会不自觉调整心态,摆正“妻妾”之位。
据东方法度,妻妾成群,男子为主,妻子需顺从夫君,生养子女,遵守妇道,不得嫉妒……她皆明了。或许不能尽善尽美,但她愿意尽力遵循。
毕竟在那个时代,女子嫁为人妇皆如此。罗濠虽傲慢,但对亚修而言,是最无需忧虑的女子。因为她就是封建社会的“古代女子”……一旦认定为亚修之妻,必遵循《女诫》。
然按封建礼制,男主外,女主内。罗濠亦认为,身为“正室”,她有权管束与责罚其他侍妾。见罗濠披衣起身后,亚修欲言又止,终是摇头。罢了,让沙耶宫馨受些教训也好。翠莲应不至于太过分。
沙耶宫馨连叩数次,终闻室内传来轻微步声。她心微喜,迅速维持甜美微笑。然而,当大门开启,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位魔王——冷若冰霜,美艳无双的东方武侠王。
沙耶宫馨笑容凝结,脑海嗡鸣。走错了房间?不,反复问过祐理,这确是亚修王的寝殿,那么……
尽管正史编纂会的观察已有预兆,但两位魔王如此迅速共处一室?
看来,她来的不是时候。“甚是失礼!”未及思量如何收场,便听得一声清脆的斥责:“身为夫君的侍妾,初入门庭,竟敢在妾与夫君的花烛之夜擅闯!”恐惧之余,沙耶宫馨倍感无奈。不论从前搜集的资料,仅凭近日静观,武侠王皆属极端唯我之弑神者。如今,却能这般镇定谈论“夫君”、“花烛”之事……
“呃……非常抱歉,天上地下、无二的武侠王,是馨走错了地方。”
面纱下挤出一丝苦笑,沙耶宫馨欲退出帷幕。
然而,罗濠不允。
她素手轻抬,幽秘的咒力自皓腕内绽放,瞬间编织成一道坚韧的锁链,将沙耶宫馨牢牢束住。“你并未走错殿宇。”
无形的咒链逐渐紧缩,罗濠凝视着她,冷语道:“此乃吾与夫君暂歇之处……虽非华夏之秀美山庐,环境让夫君与我都略有不适,然此刻唯有如此了。”
四肢已被紧紧缚住,沙耶宫馨在那强大力量下,身形渐显虚弱,她慌乱地启齿:“罗濠殿下,您……您意欲何为?”“自是为了惩戒不知礼数的妾室。”
罗濠合上门户,步履从容地离去,言语淡漠:“夫君已允诺,身为大妻,我有权处置犯错的妾室!”
沙耶宫馨忆起武道王者动辄断肢割五官的残忍行径,忽然很想
一刻钟后,罗濠重回寝殿,轻柔地褪下寝衣,再次依偎在亚修的怀抱中。“你未对她太过分吧?”亚修含笑道。
虽然灵觉足以探知一切,但他仍尊重罗濠的决定。“仅是将她悬于楼台,让其在寒风中彻夜清醒。”“待明日翠莲再施以教诲。”罗濠声音平静。还好。
尚留颜面,未曾剥衣抛于楼台之下。
“倒挂?”亚修又好奇问道。“岂会如此。”
罗濠白了他一眼:“虽需慢慢教导,毕竟已承名分,成为夫君的妾室,倒挂之举恐露春光,让他人觊觎。”“若妾室不贞,无论是自愿或被迫,翠莲唯有斩杀觊觎者,再将她沉塘。”
“翠莲真是贤良。”
亚修心头微汗,含笑拥紧她。
未想此生竟还能体验东方封建社会的妻妾生活。二人缠绵一阵,罗濠忽又问:“那两位神祖,应归大妻管束吧?”亚修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另一位神祖般的存在呢?”罗濠又问:“我感觉得到,一股极为圣洁且锐利的气息,甚至引得我生出战斗之意。”“夫君身边的那位银发女子是谁?看样子并非区区龙蛇之辈。”“呃……是一位不从之神。”
毕竟未来要共度时光,亚修不可能隐瞒希波吕忒之事:“她的名字唤作【希波吕忒】,不仅是西方神话中的亚马逊女王,还有不列颠湖之骑士兰斯洛特的身分。”“竟是不从之神。”
罗濠心中豁然:“难怪体内涌动的神力气息,竟比翠莲更为强大。”
原以为身为弑神者的她,必定与不从之神势不两立。
正思量该如何劝解,却听到一声轻笑。
“夫君真是厉害,竟能以魔王之躯,折服不从之神,甚至纳为妾室……嗯,那位希波吕忒,恐怕也该由翠莲这位大妻管束吧~v?”亚修略作沉思,无奈摇头:“希波吕忒并非我的妾室,严格来说,是我的部下。”
一是神话中的亚马逊女王,亦是不从之神,神性中潜藏着钢铁般的英雄斗志与狂放。
另一是霸道的弑神者。
两人本就是生死仇敌。
若由自己定下一方管束另一方的规矩,只怕将来会引发纷争。
还是以部下的身份较好。
说到底,神明本身就是下属。
按东方的封建传统,身为后宅大妻的罗濠,只能管束后宅妾室,不可触及外事。“部下?”罗濠似笑非笑地看着亚修:“翠莲总觉得,你与那位部下的关系非同寻常。”“好吧,虽然我们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亚修微笑颔首:“但希波吕忒确实作为我的部下臣服于我。”
丈夫如此坦率,罗濠自然不好再多言。
直至深夜,亚修借口起身,来到楼台。
灵觉微微一扫,便见身着华丽巫女装的沙耶宫馨,手脚被坚韧的藤蔓牢牢束缚。
如同受难的基督,凌空悬于半米高处。
数百尺高楼,四围尽是呼啸的夜风,吹得少女面色苍白。
天际更有可怕的电浆体闪烁着毁灭之力。
虽不至于落下,但这环境使人倍感压抑。
听到脚步声,沙耶宫馨急忙惊惧地睁开眼。
见是亚修的身影,她立刻露出欣喜之情。
正欲开口求助,又想起一事,委屈地低声道:“亚修殿下,馨知错了,方才不该打扰您与罗濠殿下……还请您原谅馨的冒失。”
她聪慧机敏,又是岛国之人,深谙东方邻国的传统文化。
之前听罗濠自称“大妻”,立刻辨明了局势。
“知错?”
亚修估算时间,沙耶宫馨已悬挂近五个小时。
罗濠的怒气想必已消。
于是他上前挥手,藤蔓顿时断裂,少女从虚空中坠落,落入他的怀抱。“我送你回房吧。”
“今夜算是我和翠莲的洞房花烛,你安心歇息,莫再胡闹。”
他对沙耶宫馨温和点头,一边轻声警告,一边抱着她下楼。
离开楼台前,沙耶宫馨回首望向天际触手可及的恐怖电浆体,低声道:“殿下,您真的……愤怒到想要毁灭这国度吗?”说着,少女又悄然打量眼前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