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问题问得十分冒昧,睿王妃只是一个客人,客人又哪里好意思直言,说这倒霉凄惨的主角就是您呢?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位明明曾经素不相识的睿王妃,就没来由的觉得亲切,忍不住就想要问问对方。
云浅犹豫了一下,不答反问,“您觉得,这戏文唱的是您吗?”
“七弟妹!”
没等周瑛开口,云芷依忽然沉声,“你明知道戏文是是故意抹黑父亲,为何不直接回答我母亲?你这么反问她,分明就是火上浇油!”
她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激动过。
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云浅不怒反笑,“三嫂这话说的可真好笑,我又不是当事人,我怎么会知道这戏文是真是假?”
云芷依瞪大眼睛,“你……”
“好了芷依!”
云海川脸色阴沉得厉害,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那他这么多年营造的好名声就都毁了!
他冷冷的道:“清者自清,你不必与外人解释,本侯一定会查清是谁派这戏班来捣乱的!”
说罢,他便吩咐一旁的管家,眼底闪过一丝暗色,“把这戏班的班主带来,本侯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想造谣生事。”
“是!”
管家立刻上台要去拿人。
但没等动手,一位年约四十,容貌美丽风情的女人却从后台缓缓的走了出来,“不必劳烦管家,我自己会来。”
云海川眉眼阴沉的盯着她,“你就是班主?”
“云海川,你装什么?”
女人要笑不笑的看着他,缓缓走到他面前,纤纤玉手在他的胸膛上滑过,亲昵的如同惺惺相惜的爱人。
云海川震惊的看着她,“你干什么?滚开!”
他用力一推,女人一个踉跄,可她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可当真是无情啊……”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哗然。
什么叫这么多年的感情,难不成她就是戏文中那个外室?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在你寿宴当日排这样一场戏?”
女人幽幽的看着他,“虽然你说,不能娶我是因为周瑛不准,可你若是执意要娶,她又能奈你何?说到底,不过是你自己不愿得罪将军府,不愿背负负心薄幸的骂名罢了……”
云海川的眼神愈发震惊,虽然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可是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和梅娘的事?
不但了解他,还了解梅娘心中所想,难道就是梅娘派她来的?
可他明明跟梅娘说过,只要她再等一段时间,待周家的兵权归于凌王,他一定会杀了周瑛娶她的!
为什么她不相信他?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我对你早就没了幻想,我知道你不会娶我的,所以我报复的人不只是周瑛,还有你。”
女人冷冷发笑,“今日趁着所有人都在,我便要向他们揭开你的真面目,把你最不愿让人知道的往事,全部公之于众。”
她笑得骄傲又嚣张,像一尾毒蝎,狠狠的往他心口上刺。
宾客们神色各异,一个个盯着永安侯,根本压不住眼底的嫌恶。
如果说他们原本还对戏文半信半疑,可现在正主都出来了,他们怎么可能还不相信?
“这个永安侯,实在是太过分了啊!虽说达官显贵不乏纳妾的,但宠妾灭妻这种事可不兴做啊,这可是要遭万人唾骂的!”
“更何况,我们也是靠自己挣来的功名,没有踩着妻子的娘家上位,最后却背刺妻子啊!”
“这种行为,实在是令人不齿!”
“……”
人群中,再次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云海川目眦欲裂,“你、找、死!”
他扬手就是一掌就要朝面前的女人挥过去,萧墨栩正要出手挡住,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云海川猛地一震,这么多年早已习惯性的听从她的声音,此刻也不例外,本能的收回了手。
他缓缓转身,僵硬的看着她,“夫人,连你也不信我?”
周瑛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泪水已被风吹干,清清泠泠的道:“不管我信不信,可是侯爷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灭口,不太好吧?”
云海川蓦地冷笑。
瞧,这就是周瑛,表面温顺,实则傲慢无比。
这些年他不管走到哪都会有人嘲笑他靠着妻子娘家上位,那他就要让他们看看,即便她死了,他也只会活得更好!
所以这些年他与凌王联手,苦心经营,只等将来凌王登上皇位,成为开国功臣,再也不必仰人鼻息的活着……
云海川想到他美好的未来,心底的暴怒总算平静了几分,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乱,不能暴露。
“好,我不杀她。”
他认真的看着周瑛,“但是夫人务必要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她。”
周瑛动了动唇,别开了视线,“我会查清楚的。”
她没有直接撕破脸,云海川已经松了口气。
只要她还愿意给他解释的机会,他就有信心,一定能掩饰过去。
“多谢夫人。”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看向众人,“今日让诸位看了笑话,是永安侯府招待不周,但是本侯可以保证,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待本侯查清真相,定与夫人在府中设宴,重新邀请诸位前来。”
这话,分明就是逐客了。
宾客们也识相,纷纷告辞离开,虽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但表面的礼仪还是要维持的。
云浅也在此时和萧墨栩离开。
只是临走之前,她走到周瑛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夫人不必伤怀,或许真的是有人要陷害侯爷呢?”
周瑛脸色倏地一变。
却不是因为她说的话,而是因为,她在自己手中塞了一张字条。
周瑛眼神闪了闪,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手心,“多谢睿王妃宽慰。”
云海川没想到她会帮自己说话,愣了一下,也道了声谢。
云浅没有理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推着萧墨栩的轮椅,径直离开了永安侯府。
一出门,她便问道:“你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萧墨栩嗯了一声,“放心,只要云海川一出门,就会有人跟上。”
云浅点了点头,眸色暗了几分。
今日永安侯府这出戏,当然是她排的。
除了当众揭开云海川的真面目,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指证云海川,所以要想办法把证据引出来。
刚才那位女班主其实是萧墨栩的暗卫,故意说那番话,就是为了引导云海川,让他怀疑背后那个女人。
如此一来,云海川一定会在事后去找那个女人,确认事情的真相。
而她就能借机跟上,找出对方的藏身之所。
那个女人,就是她最好的证据!
只有证据确凿,云海川才会彻底名誉扫地,付出代价,母亲才能彻底远离那个人渣。
………
永安侯府。
如芳是周瑛的陪嫁丫鬟,今日看到了戏台上那一幕,怕夫人承受不住,所以到处找她想要安慰几句。
找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在最偏僻的竹园里看到夫人。
远远看去,夫人又哭又笑,像是疯了一般。
如芳心里一痛,连忙上前去,“夫人,您别难过,今日那出戏不一定是真的,奴婢一定会……”
“不!”
却见周瑛激动的抬头,虽然满脸泪痕,嘴角却扬着笑容,“我不难过,一点也不!”
浅儿活着,比什么都好!
这封信就是浅儿写的,她说她现在好好的,虽然四年前被云芷依毒害,但侥幸捡回一条命,今日这场戏就是她安排的!
她还说,过段时间养好了伤就会回来看自己!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知道梅园的第三棵树下,有自己与她一起埋的桃花酿——这件事除了她们母女,没有任何人知道!
所以这信,一定是浅儿亲自写的!
周瑛原本好生绝望,自己最最信任的枕边人竟然背叛自己,可是此刻知道浅儿还活着,竟一点也不难过了,反而高兴得要命!
………
云海川想要对那些伶人严刑逼供,问问他们到底是不是梅娘派他们来报仇的,可是周瑛却先他一步控制了那些人。
他也不好直接抢人,只能拉了匹马,去找梅娘确认今日之事。
骏马驰骋在各个小巷中,避开了耳目,最终在一间典雅别致的别院前停下来。
云浅远远的看着,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云海川出来。
她立刻吩咐身旁的韩离,“可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