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萧墨栩眼神愈发震惊,瞳色变了好几变。
这女人跟云芷依到底什么深仇大恨,竟不惜冒险在皇宫里杀人?
而且,她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云浅知道他都猜到了,也没打算瞒他,反正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也不可能把她供出来。
她故作羞怯的咬唇道:“回父皇,兴许是臣媳方才靠在王爷怀里,不小心将耳坠蹭到他的衣裳了。”
萧墨栩听着她娇弱的声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到现在她还在利用他!
偏偏他还什么都不能说!
“原来是一场误会。”
景帝心情十分复杂的看着她,旋即威严的目光又看向萧凌策,“老三,看来今日之事是你和芷依误会了,还不快给苏棠道歉?”
这话,表面上是在责备二人。
但实际上,云浅又怎会看不出来父皇是想息事宁人?
所以没等二人开口,她便率先道:“父皇,道歉就不必了,凌王刚才说过,若是冤枉了臣媳,他便自受二十大板——既然他都受这么大责罚了,臣媳也不是小气的人,没必要揪着一句道歉不放。”
此话一出,几人脸色俱是一变。
云芷依陡然沉下脸,“七弟妹!”
她就不信苏棠听不出来,父皇是想揭过此事!
可是这个蠢货,竟然真想让凌王挨二十个板子!
“怎么?”
云浅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外界都说凌王重信守诺,有古来君子之风,难道凌王妃今日是想毁了他的名声吗?”
“你……”
云芷依脸都绿了。
但苏棠的话她根本无法反驳,否则就是弃凌王的名声于不顾!
萧凌策自然也看得出事情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沉声道:“好了芷依,二十大板而已,本王受了便是!”
然后,他便拂袖走出了御书房。
也不知他是怎么跟外面的小太监说的,很快,院子里就响起了杖刑的声音。
“啪——啪——”
木板落在后背的声音一下接一下,让人听着就心惊肉跳。
云芷依眼睛都红了,咬唇看向云浅,“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七弟妹又何必这么赶尽杀绝?”
云浅讽刺一笑,“凌王与凌王妃无凭无据跑来父皇这里告我状的时候,可曾想过做人留一线?不能因为最后你们吃了亏,就忘了今日之事是你们先挑起的吧?”
云芷依猛地一噎。
刚好此时外面的杖刑声音结束,她蓦地攥紧手心,咬牙道:“父皇,今日之事确乃凌王府的错,臣媳无话可说。臣媳告退!”
景帝看着她的背影,几不可察的拧了下眉。
待她的身影好彻底消失,他冷冷瞥向云浅,“现在你满意了?”
云浅顿了一下。
看得出来,父皇对她十分不满,毕竟在这种事情上,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忍一忍握手言和,而不是像她这样寸步不让。
她虽然不后悔打了萧凌策,但也不希望父皇真的对她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她沉默了一会儿,抿唇道:“父皇,今日之事对臣媳而言,乃无妄之灾,臣媳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险些被人冤枉,失去父皇的信任。而现在,臣媳依旧什么都没有做,凌王不过是践行他自己的诺言,并非臣媳逼他的,可是……您好像迁怒了臣媳?”
景帝脸色微变。
是,他确实迁怒了苏棠。
不过她说得也没错,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最开始就是他们误会她,后来挨板子也是老三自己提的,全都与她无关。
他确实不该怪她。
思及此,他神色缓和了几分,摆摆手,“行了,既然真相已经大白,你们都退下吧。”
“是,臣媳告退。”
“儿臣告退。”
云浅恭敬的作了一揖,便像来时一样,推着萧墨栩的轮椅往外走去,萧墨栩也没有拒绝。
景帝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深色。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苏棠好像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
云浅推着萧墨栩的轮椅出去时,云芷依正扶着萧凌策离开。
远远看去,男人整个后背鲜血淋漓,极为惨烈。
身为皇后嫡子,他大概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可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他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你在看什么?”
萧墨栩冰冷的嗓音忽然响起。
云浅瞳眸微缩,这才收回视线,淡淡的道:“风景好,随便看看。”
萧墨栩,“……”
这女人的话要多敷衍有多敷衍,但他也没说穿。
直到她推着他的轮椅走出很长一段距离,周遭空无一人,他才重新开口,“今日之事,你不觉得应该给本王一个交代吗?”
云浅脚步一顿。
她用了睿王妃的身份,有些事是该和他通个气。
“王爷不是已经猜到了?”
她并不避讳的道:“是我把云芷依推下水的,也是我故意把耳坠丢给他们,让他们带着证据去跟父皇告状的。”
至于为什么留下证据,当然是因为她很清楚——比起她这个品行不端的儿媳,景帝肯定更相信萧凌策和云芷依的话。
即便对方没有凭证,可是只要告了状,她的嫌疑就最大。
所以她决定赌一把,让他们带着证据去,而后再推翻这证据,那她的可信度就会直线上升。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诱敌。
她和萧凌策相处这么长时间,在某种程度上也算了解他,为了逼她拿出耳坠,他一定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她故意激他,就是为了让他说出自打二十大板这个惩罚!
她知道自己暂时杀不了他,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他受罪点。
萧墨栩大概也猜到她前半部分的想法,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说实话,他从未想过,苏棠会有这么聪明的一天。
这么短的时间,竟把所有人都算计了一遍!
他漆黑的深眸紧紧攫住她的眼睛,目光充满探究,“所以你入府半年,所有的愚蠢和跋扈都是装的?”
“王爷就当是吧。”
就当?
萧墨栩脸色沉了几度,“为什么这么做?你跟云芷依有仇?”
云浅眸色微变,蓦地别开了视线。
这个问题,她不可能回答。
但她也知道,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当然。”
她避重就轻的道:“今日她在流云殿上那般针对我,故意挑唆众人与我为敌,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呵。
男人唇间溢出一声冷笑,“你不是傻子,所以当本王是傻子?”
在皇宫里杀人,那得冒多大的险!
如果是从前的苏棠也就罢了,可现在她的心思如此缜密,又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小的恩怨,冒这么大的风险?
何况她在流云殿上已经狠狠打了云芷依的脸,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云浅对上他逼视的双眸,莫名有些心虚,微恼道:“你爱信不信。”
萧墨栩脸色更沉,“苏棠,你不跟本王说实话,就不怕本王去父皇面前拆穿你的所作所为吗?”
“拆穿我?”
云浅笑了,“好啊,只不过王爷刚才在御书房没拆穿,现在再去,只怕要落个欺瞒之罪——到时候我就跟父皇说,今日的一切都是睿王指使的,那黄泉路上有王爷相伴,我也不孤单。”
“苏、棠!”
萧墨栩气得低喝一声,怒火搅动着心扉,大脑忽然袭来阵阵疼痛。
他猛地意识到,这是毒发的前兆。
镜修说过,他这毒须得平心静气,否则肝火加速血液流动,很容易发作。
都怪这该死的女人!
疼痛在短时间内成倍增长,萧墨栩呼吸越来越急,看这女人也越来越顺眼,双眼都染上猩红的血色,“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云浅脸色微变。
却不是因为他的威胁,而是他的样子不太对劲。
难道……他毒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