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惩治
若是再有官吏如方才那些百姓所说的要捞油水,那工期必然会放慢延长。
视线所及之处,每一个徭役者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大多是骨瘦如柴,甚至有许多人连双草鞋都没有,赤裸着脚,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全是伤痕。
沈恒烨的脸色的阴沉得似能沁出墨水来,几乎要压不住脸上的阴郁和暴怒。
“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会把人管理成这样?”
他的一句怒喝,让兵吏更加胆颤心惊。
裴凌筠心中也有怒气,只不过压着没有表现出来,颔首道:“回大人的话,卑职定会查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定会解决好这个问题,还请大人放心。”
沈恒烨沉着脸色,不再说话。
这会儿,营地里的奏乐和欢笑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就是那将军和几个军长从最大的那个帐篷走出来。
李将军在看到来人果真是裴凌筠之后,陡然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讶,“大大人?!”
裴凌筠眼神沉着严酷,“这是从京城翰林院来视察的张大人,张逸淮。”
李将军一听这人是从京城来的,登时一惊,连忙行礼:“张大人好。”
“本官可一点都不好!”沈恒烨面色尤为冷冽,“李将军是吧?方才玩得可开心了?”
李将军双腿陡然一软,竟直直跪了下去。
被抓了个现行,压根就没办法辩解。
李将军一时汗流浃背,连忙认错求饶:“张大人,是卑职错了!卑职罪该万死!”
站在李将军两边的几个官吏也跟着跪在地上,诚惶诚恐。
沈恒烨一脚便把李将军踹飞了出去,壮硕的身子猛地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随之是一口鲜红的血。
可见这一脚踹得有多大力。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惊恐得瞪大了眼睛,随后伏首面对泥地面,惶恐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沈恒烨阔步走到李将军面前,一脚踩在李将军的脸上,地上的尘土飞扬,扑满了李将军的一张脸,呛得他想咳嗽,脸颊却被压着,想咳也咳不出。
这一刻,李将军有种窒息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在暖阳之下也觉得遍体生寒。
“张张大人,卑职错了,求大人饶恕一回”
李将军即便没有看到沈恒烨严酷得可怖的神情,也能感觉到沉沉的威压,心里也充满了恐惧。
听到这句断断续续的求饶声,沈恒烨心中的怒火一下被点燃。
他的脚上再度添了一点力道,踩得李将军的脸几乎都要变形了,眸色狠厉:“你简简单单一句错了,就能让这些百姓受的疾苦抹平吗?!”
国库是虚空,城中百姓和乡里百姓的赋税确实是有提高,可开凿运河这件事不能马虎大意,再怎么样也拨款了几千两为百姓提供吃食,吃的竟然是如此之差的吃食,难怪这么多人都是面黄肌瘦的。
而这些官吏却拿着贪污得来的油水,在帐篷里吃喝玩乐。
“大人,是卑职之错”
李将军嘴上继续求饶着,双手终于是忍不住伸出来抓住沈恒烨的脚,想要把它挪开。
这双手全是灰尘,一碰到黑色衣袍便留下了明显的脏污。
沈恒烨低头瞥了一眼,十分嫌恶,把脚抽了回来。
李将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然后才隐忍着身体的剧痛爬起来,继续跪在地上。
沈恒烨不想再听这李将军废话,直接对那兵吏道:“把他也押入牢中,本官会处理。”
兵吏顿时大惊失色,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将军,又悄悄看了眼面前两位不好惹的大人,对身后的手下挥了挥手。
两个小兵吏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李将军身边,欲要押着他。
谁知李将军忽然站起身来,“我看谁敢再碰老子一下?!”
那两个小兵吏本来就有所忌惮,此刻一听便果真不敢再动手。
李将军冷笑一声,指着沈恒烨的鼻子,怒气冲冲地道:“放你他娘的狗屁!你算老几啊!别给你三分面子,你就蹬鼻子上脸!”
李将军满腔怒火,几乎是破罐子破摔,对沈恒烨和裴凌筠破口大骂。
见这两人只是阴沉着脸色,一句话也没有说,一时间便以为这两人是被他唬到了。
李将军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得意洋洋:“你们给老子听好了,这里是老子的地盘!由老子说的算!老子定会让你们有来无回!”
“来人!”李将军转头就吩咐身后的兵吏,“把这两人抓起来!等会本将军要好好审问这两个擅自闯入施工重地的大人!”
兵吏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副将急匆匆赶过来,喘着粗气颔首拱手道:“卑职陈术拜见两位大人。”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军长和两个兵长。
沈恒烨冷凝的眼神往陈副将身上瞥了一下,只见这陈副将浑身上下也是灰扑扑的,头发也是凌乱,脸上还有结了痂的伤痕。要是换上一身破烂的衣裳,估计这陈副将就与其他百姓没有什么区别了。
沈恒烨与裴凌筠一眼就看出了这位陈副将与李将军等其他一众军长兵长极为不同,身上有掩盖不住的正气凛然。
沈恒烨淡淡掀了一下,淡声问道:“陈副将,方才你们去做什么了?”
陈副将压了压不稳的气息,恭恭敬敬回道:“回大人的话,卑职去山上看看大家开凿情况。”
这回答满含谦虚,没有特意邀功,反而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下。
裴凌筠与沈恒烨皆是看到了陈副将两边的肩头上都有明显的压痕,一看便是挑过担子的。
李将军一看到陈副将过来了,心里头忽然又紧张起来了,因为他跟陈副将一向都不对付。
李将军看不惯陈副将愚蠢的正义模样,陈副将更看不惯李将军那虚伪又贪污腐败的姿态,甚至厌恶至极,只是很少展露出来。
“陈副将,你不是去城里买酒了吗?怎么还骗大人说去山上监工了呢?”李将军当头给陈副将扣了顶莫须有罪名的帽子。
陈副将被他这倒打一耙的话气到了,本来看着这李将军狼狈不堪的样子还有些同情。
但听到这话后,那点同情瞬间消散不见,满脸怒气:“李将军,我何时说了我去城中买酒了?我明明就是去了山上!”
陈副将指了指身后的几个下属,看向沈恒烨和裴凌筠,恭谨地解释道:“两位大人,卑职真的是去了山上,而不是去城中买酒。”
陈副将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几个下属,“他们几个甚至山上的百姓都可以为我作证,还请两位大人明鉴!”
“他们都是你的人”
“闭嘴!”
沈恒烨怒斥了一句,又是踹了李将军一脚。
李将军捂着疼得发麻的胸口,扯高了嗓子骂骂咧咧。
沈恒烨听得头疼不已,指了指陈副将身后的两个兵长,沉声道:“你们两个把他押入大牢关着。”
两个兵长是站在陈副将这边的,自然毫不留情就扣着李将军的手,就要拖着他往临时大牢的方向走。
“大人,卑职等人确实是有错!”一个军长跪在沈恒烨面前,语气中带着点恳求,“可是咱们这里还需要有一个人管理尔等众人与这些干活的百姓。”
沈恒烨冷冷睨了这人一眼,随后看向陈副将,沉声下令道:“从这一刻起,陈术便顶替了李将军的位置。”
他又扫了一眼跪成一片的人,道:“而你们这些贪官,变为庶民,即日起,与其他百姓一同干活。”
一石激起千层浪。
跪在地上的人皆是站起来,已然忘记了害怕,愤愤不已地冲着沈恒烨斥吼道:“凭什么?你不过就个几品之官,有什么权利下这样的命令?!”
这些人也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了。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裴凌筠转头看向沈恒烨,询问他的意见:“您看是否要坦白身份?”
沈恒烨冷峭的目光扫了一眼众人,声音不疾不徐:“就凭我是皇上。”
那些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后发出一阵爆笑,此时已然完全不把沈恒烨当一回事了,只觉得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笑死了,你一个几品小官竟然敢冒充皇上?!”
“皇上在京城,天高皇帝远,区区一个开凿运河的小工程,皇上怎么可能会来这里视察?”
“就是就是!”
李将军愤愤不满,怒目瞪着沈恒烨和裴凌筠,露出讥讽的一笑:“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大胆,各位可要看好了,届时随我们一起去官府作证,这张大人可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是!”
“当然了!我们都可以作证!”
“放肆!”裴凌筠呵斥了一声,看向眼前这些狂妄自大的人,眼神中透着一丝阴翳。
“他,确实是皇上。”他的声音沉稳有力,隐隐透着一股信服力。
眼底下这些人愣了一下,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沈恒烨也不想与这些人多废口舌,直接扬出令牌,声色俱厉:“朕看谁还敢再多说一个字!”
其他人一看到那明黄金灿的令牌,脸色惨白惨白的,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跪拜。
想到刚刚他们说的那些极为狂妄的话,豆大的汗珠滴滴掉在地上,充满了惶恐,“皇皇上!”
沈恒烨一张脸上全是冷意,“全都给朕押进牢里!”
“皇上!卑职知错了!求皇上饶恕!求”
陈副将手底下的几个下属立刻命兵吏押走这一群人。
沈恒烨冷眼相看。
众人此刻钝痛顿时席卷心头,悔得肠子都青了。
一旁引路的兵吏惊魂未定,衣裳全被汗湿了,一直都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怕这祸端引到自己身上。
沈恒烨看了一眼这兵吏,冷沉的声音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兵吏立刻拱手跪下,战战兢兢地回答:“回皇上,小的名为刘丰。”
沈恒烨语气平静了许多,“好,朕今日便命你为兵长。”
随后又看向陈副将,肃声道:“陈副将,你便升为将军。”
“谢皇上圣恩!”
“谢皇上圣恩!”
两人皆是叩拜谢恩。
沈恒烨略微敛了眼锋:“好好做事,方才那些人为失职,陈将军可把人看好了。”
方才那一举动着实是惩一儆百,杀鸡儆猴。
陈副将应道:“卑职定当不辱使命!”
沈恒烨再次吩咐陈副将:“要改善百姓伙食,切记莫要再拿这等差劲的粮食给百姓吃。”
这等差劲的待遇放在这么多百姓身上,若是哪天这些百姓压不了愤怒,聚集起来闹事,后果不堪设想。
陈副将郑重应声:“卑职明白,请皇上放心!”
沈恒烨看得出这陈副将有体恤百姓之心,观察那几个跟在其身后的兵长和军长对其的态度,便知这陈副将的管理能力不差,且也有一定的信服度。
裴凌筠沉吟片刻,“皇上,不若现在就命人重新做一顿好的午食,分发给各个百姓?”
既然已经袒露了身份,那不如在百姓面前再多展露一下仁爱之心,安抚民心。
如此之差的待遇,定会让百姓心中积怨。
沈恒烨闻言略一扬眉,绷了许久的神色终于有所松动,“好,就按照郁离说的办。多。”
听到其喊自己的字,裴凌筠便知道皇上心中的怒气消减了不少,抿了抿唇道:“是,卑职这就去安排。”
沈恒烨扬了扬手,淡声道:“不用你去。”
接着,他的视线落在陈副将的身上,“陈副将,你去安排一下。”
陈副将领命,毫不迟疑去准备了。
裴凌筠知道这是给陈副将的一个考验,并未对此再说什么,只是又提议道:“皇上,可要再去山上看看?”
沈恒烨往不远处的山头望了一眼,未做迟疑:“嗯,去看看吧。”
裴凌筠对这个答复并不感到意外,前世就知道的皇上是个明君,深知治国之道,爱戴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