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色,带着浓重的铅灰色,空气中开始漫起湿气。
几滴急雨,透过疏漏的叶片间,打落在驾马疾驰的凤安然脸上。
夜雾升腾,凤安然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副景象。
楚行渊被铁链缚住,长长的铁钉穿透肩胛骨,血水浸染了衣衫,苍白的脸色上,只一双锐利的冷眸,寒烈如冰。
凤安然的心脏,突地猛跳了起来。
她跑的越快,心脏的不适感越强。
她本想一走了之,装作视而不见,甚至拼命告诫自己,他不一定是为了自己。
可从心蔓延出的不适,像是藤蔓挤压缠绕,让她几欲不能呼吸。
“楚行渊,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
紧咬牙关,凤安然最终还是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朝来时路跑回去。
借着灵瞳,凤安然一路寻到了楚行渊所在的水牢。
那是一个破旧的民宅,从外观看上去,并不打眼,只会让人觉得是荒宅。
可这荒宅内里,却是另有乾坤。
巡逻的黑衣人,在宅内来回走动。
连一只苍蝇飞进去,都能被人瞬间捏死。
一个新加入的黑衣人,看的眼睛都发直。
“哥,至于嘛,一个苍蝇而已,也翻不出什么浪。”
被询问的黑衣人,给了同伴一记白眼:“你懂什么,那个女人能变成蘑菇逃走,就能变成蚊子飞进来。”
“楚行渊为了她落网,说不定她知道消息,会赶来救人。”
同伴:“我觉得那女人不会,她当时都那么说三皇子,想必,薄情寡义的很,就算知道三皇子是为了他,也未必会折返搭上性命安危。”
“行了,上面的事少议论,做好自己的事,我去方便下,你在这看好了——”
话落,黑衣人便抬脚,朝着院墙的方向走去。
他特意选了处避人,且有遮挡的地方方便。
他伸手解裤腰带,惬意地吹起了口哨。
突然,冷不丁,他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动作停歇,他一回头,便迎上了块大板砖。
还没来得及动作,便昏死了过去。
凤安然看着倒地的黑衣人,扔了手中的板砖,拍了拍手掌。
顺带掐了张符咒,将那黑衣人变成了块石头。
而后,幻化成那黑衣人的模样,回到了巡视的地方。
“哥,你可回来了,我能再多问一句吗?”
凤安然着急进去救人,却冷不丁被那八卦的黑衣人扯住了衣袖。
“有屁快放,别动手动脚——”
黑衣人赶紧放了:“哥,你说三皇子是真的对那女人动了心吗?”
凤安然:“……”
身为事件人物,被人当场问瓜,凤安然的心情颇有几分微妙。
“我觉得应该是吧,毕竟三皇子这般难逮,武功又厉害,若不是为了这个女人,那会这么轻易被逮住。”
吃瓜黑衣人自顾揣测起来。
凤安然的心率却有片刻的失衡。
楚行渊他……真的是为了自己?
“少打听,好好干活!”
凤安然抬手敲了下吃瓜黑衣人的脑袋。
而后转身,脚步带着几分仓皇,朝着内宅走了进去。
徒留吃瓜黑衣人,站在预言帝,挠着头纳闷道:“奇怪,怎么感觉大哥有点紧张——”
凤安然一路来到了关押楚行渊的内宅,内宅的房子,与外宅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同样荒凉落败,若说真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更阴森。
左副将正横坐在内宅的台阶上,擦拭自己手中的长刀。
他的手下们,则围绕着内宅不断巡视。
这左副将可没刚才的黑衣人那么好对付,看来,得想个办法。
凤安然眸光一闪,视线落在了他腰间挂着的酒囊上。
原来是个贪酒之人,凤安然心中,瞬间有了主意。
“楚行渊那边怎么样,招了吗?”
看到之前派去给楚行渊送水跟食物的下人,从里间走出来,正在擦拭宝刀的左副将,抬头询问。
下人摇了摇头,低声道:“回左副将,并未。”
左副将眼底闪过愠色,手中的宝刀,直插入地,“不识抬举的东西,若不是肃王殿下要他活命,我现在恨不得直接剁了他!”
就在左副将撒火之际,一股醇厚勾魂的酒香,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勾起了左副将这个酒鬼肚中的馋虫。
“我还从未闻过如此浓郁的酒香——”
他起身,像是受到牵引,朝着那酒香的发出地走去。
身后的手下想叫住他,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人便没了踪影。
数秒后,一脸沉色的左副将又再度走了回来。
见着左副将去而复返,手下也有纳闷:“左副将,怎么了?”
左副将摆了摆手,一脸不耐:“无事,把门打开,我要亲自审问楚行渊,就不信他不招!”
一听左副将要见楚行渊,手下也不敢耽搁。
赶紧打开了用玄铁锁锁上的门,将左副将请了进去。
手下原想跟随,左副将却止步回头,“你不用跟着我,有些话,你还是不要听的好。”
手下会意,点头后便退了下去。
等到门再度被关上,左副将才一晃,变成了凤安然的模样。
凤安然回眸,看了眼紧闭的门,担心被人发现,便又贴了张符咒。
她的左手腕处,缠了厚厚的纱裙布。
这是她从衣裙上扯下来,给自己包扎的。
不然手上的符咒根本不够用。
因为用了太多的血画咒,她的头有几分犯晕。
加上一直神经紧张颠簸,滴米未进,她的体能也有几分耗尽。
但她还是强撑着,打开了墙壁上,暗道的机关,走进了暗道。
这暗道修的仓促,处处显露着粗糙,里面的环境,也是差的不可与外面同日而语。
当凤安然找到楚行渊时,看到的便是与她之前眼前浮现,同样的画面。
穿透肩胛骨的铁链,染血的长衣,还有苍白如纸的脸色。
当真实的看到这一幕,饶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凤安然还是忍不住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
“楚、楚行渊……”
连带着发出的音节,也显得有几分震惊错愕。
楚行渊低垂着头,青丝散乱,垂落在脸颊,有种破碎的美感。
他早就听到了脚步声,原以为是左副将的人,是以没有反应。
直到,熟悉牵挂的嗓音响起,他才缓缓抬起了冰魄般的眸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