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那个,我还没穿好衣服,你,你不能过来。”的的确确不会穿那些衣服的穆白听见脚步声后,搭眉臊眼得连手指头都跟着打结。

要是她真的过来了,他的清白指定得毁了。

虽说他胆子是比一些儿郎要大了那么一丢丢,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小男郎的事实。

甚至他心里传统得很,认为自己的身体只能给未来妻主看,如今仅穿着亵衣的他,又和光着身子又何区别。

听到他惊慌失措声的林宜臻停下脚步,指腹轻捻,眸光沉沉:“你快些出来。”

“啊,好,好。”

确定来人的脚步声离开后,先前情急之下往衣服堆里钻去的穆白才畏缩着脑袋探出头来,胸腔中那颗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声也在提醒着他。

穆白生怕她还会进来,只能加快穿衣服的动作,只是衣服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条带子啊。

不是这里短一截,就是那里长一截,或者是里头的亵衣跟着跑出来,要么就是自己跟着绕进去被绑成木乃伊。

穿到最后,穆白更是把自己都给绕进去,急得他都要哭了。

为什么这里的衣服那么难穿啊。

外边睡了一觉醒来的林贝贝见穆白还没出来,打了个小哈欠,揉着眼睛问:“娘亲,穆姐姐那么久了还没出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还从未见过女儿那么关心一个外人的林宜臻倒是有些意外:“左右死不了人。”

林贝贝不认同的摇头:“娘亲刚才选的衣服有那么多带子,平时都得要人伺候着穿才行,对于一个从来没有穿过的人来说,可是很难的。”

林宜臻先前选的衣服漂亮归漂亮,只不过穿起来的工序尤为复杂。

对于穿习惯的人有时候都无从下手,何况是对于从未穿过的人来说。

“娘亲,你要不要进去看一下穆姐姐啊。”林贝贝猜测娘亲是想要给他一点儿教训,否则一般人选衣服,又怎会选择那种工序繁杂的衣服。

“不用。”坐在黄梨木太师椅上的林宜臻接过小厮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她向来不会好心到管一个女人会不会穿衣服。

边上伺候的小侍了然的来到穆白换衣的房门外,手指半屈轻哐门扉:“女君,可要我进来伺候您穿衣。”

“不,不用。”即便整个人都快缠成木乃伊,穆白都仍是强撑着等下就能穿好了的想法。

男人往往对女人更了解彼此的,何况能在店里工作的男人又有哪一个不是人精。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林宜臻桌上的茶水续上第二杯,里头的人仍未出来,想要进去帮忙的小侍还被赶出来后,眉头微蹙。

林贝贝在旁边吃着糕点,见到娘亲的动作时,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情绪。

顿时胃口也没了的把糕点扔在一旁,迈着两条小短腿静悄悄的跟上。

还在和带子艰难做斗争的穆白听到身后再次传来的脚步声,还未来得及让她出去,率先撞入一双没有冰冷得没有任何杂质的琥珀色瞳孔里。

“你,你怎么进来了!”穆白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胸,涨红着脸缩着脖子就要往里头跑。

还没跑远,后衣领子便被女人干净修长的手指勾住。

“大家同是女人,怎么被我看见了就跟少了几块肉一样,不知情的恐还以为你是个哥儿。”女人的声音虽轻得同羽毛刮过,无疑在穆白的心湖里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她那么问,是发现了什么吗?

如果她发现了自己是个男人,是不是会认为他离经叛道,不守男德,要把他给抓去浸猪笼!

短短的一息间,大脑一片空白的穆白慌张得连呼吸都屏住得不敢发出,唯有舌尖咬得刺疼一片,浓郁的血腥味弥漫于口腔中。

林宜臻松开他抖得跟落水鸭子一样的领子,目光直白的落在他穿得一塌糊涂的衣服上,明知故问:“可是不会穿。”

咬着嘴唇的穆白尴尬的点头,不会穿就是不会穿,并没有什么好羞耻的,但他就莫名害怕在她眼睛里看见嫌弃。

同时心里头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应当是没有注意到吧。

穆白的视线低低越过她身后,直直落在她身后的一面铜镜上,好在庆幸没有解开缠住喉结的布条,亵衣选的也是高领。

要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宜臻也注意到他身上穿的亵衣,说是亵衣,更应该说是由几块破布缝补而成,因为洗过多次,薄得近乎和一撕就碎的纸没有两样,且隐约透着光。

从窗边透进来的熹光中,隐约勾勒出他纤细的身形,腰肢细得跟一截春日杨柳枝,仿佛只需要人稍一用力便折断了。

真就是边关的流民穿得都比他好,更不明白他一个考中童生的女人怎么能把生活过得如此糟糕。

林宜臻眼底浮现一抹躁意,伸手拽过木施上挂着的一叠干净亵衣:“把它换上,或者我让他们进来帮你换。”

哪儿敢真的让她帮自己换的穆白紧张得结结巴巴,十根脚趾头抠着地面起皮:“我,我,我自己来就好。”

“那个,你能先出去吗,我,我不习惯换衣服的时候有其他人在场。”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勇气。

“好。”林宜臻也没有看自己同性别的女人换衣服的癖好,何况还是一个看着瘦小得和男人一样的女人。

等人出去后,穆白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他穿着亵衣的模样还被一个女人给看光了。

啊啊啊!!!

村里最不知廉耻的哥儿都不会像他这般未成婚就在陌生女子面前衣衫不整,简直是要遭人唾骂后丢进河里浸猪笼的存在。

在他胡思乱想中,林宜臻的声音正透过薄薄的门扉传进来:“我数到十,你要是再不换好衣服,我就让店员扒着你的衣服换上。”

“我的时间很宝贵的,知道不。”若前面一句还可以解释说有商量的余地,后面一句基本是警告。

“十。”

“九。”

!!!

这一次就算穆白在不愿意不敢,也得快速扒了自己身上的亵衣换上她准备的。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他从来没有穿过那么好的衣服料子,穿了就跟没穿一样没有轻飘飘的任何安全感。

林宜臻念到“一”的时候,穆白正好系上亵衣的最后一根带子,后背,额间因为紧张沁出一层黏糊冷汗。

他里衣穿好了,对于外衫仍是束手无策,只能说是胡乱挂在身上。

重新推门进来的林宜臻见到了,并未嘲笑他,而是指着他系得一半长,一半短的腰带,问他:“你可知道,这条绳子在儒家里称什么吗。”

咬着唇的穆白摇了摇头,很是惶恐她会不会很讨厌这样无知又蠢笨的自己。

林宜臻并不在意他的无知,而是伸出手为他将腰带系好:“这叫‘礼节’礼者,履也,履道成文也。君子外出时需得整理仪容,衣冠穿戴整齐,纽扣和礼绳要系好,袜子干净无异味,鞋带应系紧。”

“想要将衣服穿好,系好礼节在里面占了重中之重,知道吗。”

“知,知道了。”两只手不知道如何安放,只能高举起来的穆白看着低头为他整理衣服的女人,心脏忽然变得酸酸胀胀。

也认为,她真的是个好人。

而且她的睫毛也好长,比他的还长。

穆白羞答答红着脸跟在林宜臻身后走出来时,林贝贝拍起小手称赞:“穆姐姐,你穿这身衣服好看。”

“是,是吗。”出生到现在,从未穿过如此好的衣服料子的穆白拘谨得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摆,手指头更不敢贴上去,生怕自己粗糙的指腹会把它们勾了丝,更多的是心脏像浸泡在一池加了醋的温泉中变得又酸又涨。

并认为从今早上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梦,要不是梦,他怎么能穿上新衣服,还吃了那么好吃的饭菜。

林贝贝咬着手指头看了眼满脸通红的穆白,一旁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娘亲,很认真的点头:“当然,不信你问我娘亲,娘亲,你是不是也认为穆姐姐穿这身衣服很好看啊。”

林宜臻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红唇半启:“最起码像个人。”

不知为何穆白听到这句话,耳根子烧得难受,臊眉搭眼的问:“要不,我还是去换回我自己的衣服吧。”

“你来时穿的衣服我已经让人烧掉了,除非你想光着身子回去。”女人冷冷清清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

即便是天热女子都只是打赤膊而非裸露上身,他一个男子的脚被外女瞧见了都得要浸猪笼,又怎么敢穿着那形如破布的亵衣走出去。

这和那些正夫把妻主的外室扒光了衣服,绑在游街示众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要逼着他去死吗。

知道是哥哥而非姐姐的林贝贝帮腔道:“今日天气不是很冷,穿得单薄些也没事。”

“不,我不要。”嘴唇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穆白想到那个可怕的画面,身形像晚秋里挂在枝头的枯叶簌簌而颤。

林宜臻见他又垂着头不说话,吩咐店家把他刚才试穿的全部包起来。

穆白则是吃惊得不行,拼命说着拒绝,那么多衣服,指不定要多贵。

核桃在一旁解释道:“既然你不肯收下我家小姐给的钱,小姐便决定从别的方面弥补你。”

“可是………”

核桃打断他的话,眼睛半眯透着审视:“难不成穆女君所图更甚,所以才瞧不上我家小姐给的区区一百两银子。”

那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的穆白哪儿敢应,小脑袋都要跟着摇成拨浪鼓:“你误会了,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我也没有,想过要什么报答。”

“这样最好不过,既然衣服是小姐给你的,你受着就好。”

核桃的一通话砸下来,穆白的心口跟着沉甸甸的难受。

他想要说自己并不需要她的报答,也不需要她的人情,但他生来嘴笨,又害怕自己说的惹她误会自己想要更多怎么办。

既然如此,他以后会赚钱,还她的银子!

路过书林的时候,林宜臻忽然想到什么,抬脚往里走去。

抱着一大包衣服的穆白跟在后头,忍不住发问:“你来书店做什么啊。”

林宜臻言简意赅:“买书。”

她刚说完,不远处响起一道充满惊喜和娇羞的声音。

“林姐姐,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