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你即刻回兰陵郡赫连家,想办法找到那位玄师,将他带来。”
公孙离瞅着沐瑶的样子不甚乐观,不能再等了。
“沈郎君,老朽与你一起去会会那位摄魂人。镜禅,你与我们一起。”
沈初堂来到沐瑶身边,挽起她的小手,重重落下一吻。
旋而起身对魏无殇郑重说道:“我在风雪楼留了记号,等冯老他们到了,让他们来寻。”
魏无殇闻言脸色骤变,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窒息地点头应下。
他的功夫从小得冯朝辞指点,与他亦师亦父。在暗殇之主夺位中,最没能想到会出卖自己的人就是他。
天上又飘起了小雨,几人循着银铃声来到了一处密林之中。
他们亦没有想到摄魂人这么快又找上门来,似乎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力量,秉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不留一点儿退路。
林中银铃挂满了树梢,好似一张天罗地网将他们牢牢锁在其中。
夜深雾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他们在林中寻了近半个时辰,越走越深,除了风声、雨声、银铃声只有不归鸟的泣血啼鸣。
“阁下鬼鬼祟祟,藏头露尾,何不现身一见?”公孙离扬起浑厚的嗓音,久久回荡在林中。
一阵苍老的尖锐的笑声破空传来。
“想见老夫?先有命破了这锁魂阵再说。”
暗中一道幽绿的目光隐现,死气沉沉地看向阵中的三人,尤其是那位一头银发的谪仙男子,泛红的眼角顷刻间流下两行清泪。
他要让所有人给他的孙儿陪葬!
伸手摸向一旁的空棺椁,这是为那名绝色佳人准备的嫁床。
他的孙儿喜欢,生前得不到那一抹嫣然,就杀了,让她永生永世地陪伴景湛。
阵中银铃咆哮,音波阵阵,不断地灌入三人耳中。
沈初堂眼中红芒乍现,周身涌起一股磅礴的真气向四周震开。
林中的铃铛未受任何影响,依然簌簌作响,发出杂乱无序的脆响。
公孙离一个闪身,带着时镜禅堪堪避开了那股强悍的真气。
时镜禅额上渗出密汗,后怕地看向沈初堂的背影。
“沈郎君,这是妖人设下的幻境,你可别中计了。”时镜禅大声提醒道。
公孙离近百年的功力,面对此阵,仍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却见时镜禅不为所动,泰然自若,眸底划过一道精光。
“镜禅,你尽快将阵眼找出,我与沈郎君护你。”
沈初堂稳下心神,眼中的红芒渐渐褪去。
“好厉害的音控。”他心中暗道。
黑暗中的绿色眸光紧紧盯着那名手提佛珠的玄衣儿郎,惊诧在这个世上竟然还会有如此心思纯粹,手未沾血之人。
他扬起腕上的银铃,飘渺之音随着风声与满林的银铃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股更为强劲的暴戾声。
一道青光闪过,与一股浑厚的内力在空中相撞,发出轰鸣巨响。
时镜禅猛一回头,视线落在了他身后半寸处的泥地上,在那里留下了一道极深的弧痕。
冷汗从额上汩汩淌下,尚未回笼神思,只见公孙离已与沈初堂缠斗在一起。
不好!
时镜禅心下大骇,朝着阵中衣袍猎猎作响的儿郎大吼:“沈初堂,你醒醒!看清楚了你到底在和谁打!”
公孙离没想到沈初堂的功夫那么高,以他的实力对战竟然会觉得分外吃力。
“镜禅,还愣着做甚!赶紧破阵!”
沈初堂的耳中源源不断地灌入嘈杂的银铃声。时镜禅的话语一字不漏地落入他的耳中,却依然控制不住手中的力量。
体内宛若有一座火山,无数岩浆喷涌而出,欲冲破他的胸腔,纵横天地。
而公孙离此时亦没好到哪儿去。
他使出的力量愈雄浑,体内的畅快感就愈加强烈。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日月无光。周围数不尽的草木魂归天地,而那嘈杂的银铃声却依旧诡异地不受任何影响,随着风声一起呼啸驰骋林中。
倏地,龙吟长啸,剑气冲霄。公孙离体内真气陡然涌起八层,朝着眼前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轰去。
沈初堂赤红着眼,收回剑气,挺拔地立身于无数的残枝败叶之上,唇角渗出一丝血迹。
“沈郎君,你再不回过神来,我俩今日迟早互耗死在这里。到时候便宜了那个老妖,你的妻主怕也凶多吉少。”
公孙离未理尘世多年,一把年纪陪着年轻儿郎活动筋骨,鼻尖的吐息愈来愈重。
袖兜里揣的全是剧毒,一沾就倒,也没法用在沈初堂身上。
“镜禅,磨叽什么呢!你是不是想我早点去见祖师爷!”
哎,这孩子追个姑娘慢一拍就算了,如今找个阵眼都那么费劲!
未容他多想,沈初堂振臂一挥,龙吟又起。
“还来?”
公孙离认命地再次调动体内真气,与面袭而来的无数道青光撞击在一起。
“找到了!”
时镜禅终于在一棵老榆树下的幻颜花旁找到了阵眼。
手中的白玉佛珠扬在空中,破出数道肉眼难辨的牵丝,朝着那处阵眼轰去。
霎那间惊变陡然而起。
一只遮天巨掌朝着时镜禅压下。
“竖子,尔敢!”
叶聿江愤然而起,骤然而至。
一双眼睛阴鸷深陷,碧绿的幽光寒芒毕现,满脸暴怒之色,扬下恢弘一掌。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强横的掌风席卷而来,势如破竹地朝着这股滔天的力量无惧地碾去。
时镜禅面色惨白如纸,呆愣当场,震骇的忘了作出反应。公孙离神魂剧颤,一个分神被沈初堂的剑气割裂胸襟衫袍,渗出一丝淡淡的血迹。
“快去破阵!”
老者浑厚的嗓音如同古刹的钟声,令时镜禅的心神瞬间稳下。
“你们暂且退去!待破阵后再入。”空中再次扬起那道沧桑之音。
数十道玄衣男子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冯朝辞留下一道残影,与叶聿江厮杀没入虚空。
两股威势惊天动地。
叶聿江惊叹来者的实力,倏地眼中绿光骤然加深。
他的景湛就是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碾压得连灰都不剩!
欺人太甚!
肝肠寸断令他内力骤升,血海深仇压得他不顾一切地释放出最强悍的力量朝着冯朝辞涌去。
腕上的银铃被震到了极限。沈初堂神魂一颤,喷出一大口鲜血。
“轰”的一声!阵眼被毁,锁魂阵轰然坍塌。
沈初堂的神思渐渐归拢。他看向虚空中与冯老激战的那名老者,手中的龙吟微微颤响,仿佛欲再次冲上九霄,纵横天际。
数十道人影齐齐从虚空落下,没入战势。
“桀桀桀桀桀。”
空中扬起撕心裂肺的笑声。
“你们以为破了老夫的锁魂阵就赢了?”
叶聿江重重冷哼一声,再次扬起腕上的银铃,只是这次的音调起了变化。
黑暗中无数道虚影若隐若现,由远及近。
“给我杀!”
一具具毫无生气的傀儡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扭动着残躯,面目狰狞地向他们疾速掠去。
公孙离目不转睛地看着虚空中的绿眸老者。蓦的,广袖一挥,三名傀儡化为碎片。
“你是蛊王叶聿江!”
公孙离认出了他。
“桀桀桀桀桀桀。”
叶聿江意外极了,留下一抹余光扫了公孙离一眼。
“老夫不问世事多年,没想到当世居然还有人能识得。”
“你们全给我去死!给我那可怜的孙儿陪葬!”
叶聿江一辈子无情无欲,曾经偶遇一名女子,有了一段露水情缘才得了一子。
他的儿子不到而立之年便英年早逝,儿媳受了打击,一并长辞,只留下一个不到两岁的儿子。
那时的叶聿江身负多起血债,给孙儿留下一串银铃,将他放在了鬼谷门口。
想到叶景湛风华正茂之际惨死他人之手,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的暴戾,赌上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