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随着范家家主的引路进了范家的宅子。
范家的宅子看起来很新,可是细微处又能看出古旧的痕迹,明显是在旧宅的基础上翻新过。
“要不是朝廷将外族击退,我家这祖宅怕是要消失在外族手中变成一片废墟,哪还会有如今的模样,就是现在的模样也是重建过的,好在及时收回,不然老夫愧对列祖列宗啊!”范家家主似乎想到当初的艰辛时光,眼中不自禁流出泪光,声音也有着哽咽的痕迹。
温黎虽没亲眼见过外族入侵时边城被摧毁成何种模样,但范家家主的话说完后,骆志云和晋壮这些参加过那场战争的人都若有所感,想来确实惨烈异常。
“范公不必过于忧伤,此时我们能好好地站在这就是最大的幸,想来范公的列祖列宗不会因为一个宅子的损毁指责于你。”
“毕竟是范公领着范氏家族传承下去,甚至更上一层楼,还将老宅修缮的更加庄严一新,他们欣慰后继有人还来不及,范公多思多虑了。”温黎温笑着出声安慰,清脆悦耳的声音颇有洗涤人心之感。
范家家主惭愧地望着俊美的小郎君,“让小公子见笑了,小公子说得对,祖宅是家族的传承,但是范家的族人才是最重要的传承。只要范家族人还生生不息的活着,我范氏家族就还在,就能为更多的边城百姓谋福,为朝廷尽绵薄之力,老祖宗们肯定更愿意看到如此情景。我也不愧对大乾,不愧对列祖列宗。”
范家家主不愧是经商的,口才了得,说起话来慷慨激昂,晋壮等人都是一脸赞赏,更是升起报国的忠贞,恨不得现在就上战场杀几个外族,报效国家。
“不愧是积善之家,表哥你看范公如此仁义精忠,你一定要好好跟皇上说说,可别埋没了此等有良心的商人。”温黎拿着扇子顶了顶骆志云的后腰处,等他深邃的眸光看来时,又笑着收了回去,对着骆志云义正严辞道。
温黎的动作侧前方的范家家主因为站位没能看见,只看见小公子为他向骆将军讨好,忙摆着手,摇着头道:“不可不可,我范家做这些本着对得起自已的良心,并不是为了图什么高官厚禄,小公子可别为难将军,也不要见笑老夫了。”
温黎避开了骆志云的目光,对着有些着急的范家家主,也不再为难他的坚守,“范公还是太谦逊了,就是表哥不将你的善行传到皇上耳中得什么高官厚禄,就是城中受范公恩惠的百姓也会将范公的名声传出去,早晚传到皇上耳中有所赏赐。毕竟当今皇上可是很圣明的,表哥你说对不对?”
温黎喊着喊着还顺上口了,叫的亲近自然。
骆志云看着小陛下自夸自擂的神气模样,神色无限温柔,没有什么不应的。
“表弟说的是,当今圣上最是英明,对待有功之臣自当有赏,不会忽略范公的善德。”
骆志云唇齿间含着的表弟两字的份量只有他自已知道有多重,缠绕着他多少不可告人的心思。
可是太过短促都没有发觉,更何况是一窍不通的温黎。
范家家主被两人一唱一和的话无形中架住,只一连说当不得当不得。
温黎见他如此,倒是真的又有些相信范府是表里如一的大善人家。
帝王本就多疑多思,她不可能因为骆志云的话或者范家发发东西就相信范家的善。
也许一切都是表面,范家只是想通过这些事情搜刮好名声。
不过论迹不论心,范家只要不犯事,贪图些好名声也是可以的。
若真正是纯纯正正无私心的大善人之家,那就更好了。
范家家主用了最高规格的待遇招待来到范家的几位客人,又让人将在外的二儿子叫回来。
“老夫的大儿子外出经商还没回来,这是老夫的二儿子,今日由他和老夫一起招待各位贵客。”范家家主满面红光的介绍着身边的俊朗青年,骄傲之色尽显,显然很满意自已这个二儿子。
范家二公子也是疏疏朗朗的人,更因喜爱经商,早早察言观色,说话剔透玲珑,让听得人如沐春风。
酒席上范家二公子频频看向骆志云身边的温黎,因是在招待客人,又因他眸中没有冒犯之意,故而并不让人厌恶。
只是温黎身份太过特殊,所有人都是围着他转,范家二公子再是让人如沐春风,到底还是引起几人的戒备。
骆志云捏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加重。
温黎倒还好,她吃了哑仆为她送到碟中的菜,味道不错,吃得挺舒心,至于范家二公子的看来的视线,她放下筷子,直直看过去,故作不解地问道:“不知道范二公子有什么赐教?”
范家二公子被温黎揭穿偷看也不窘迫,自觉的为自已的失礼道歉,“是在下冒失唐突了贵客。”
“知道冒失,还不起身谢罪。”范家家主不满地瞪了眼儿子,沉沉出声。
范家家主不明白一向稳重的二儿子为什么会如此无理。
温黎却来了兴趣,范家二公子明显有话要说,她制止了范二公子要起身的动作,偏头对范家家主道:“范公不必动怒,我观二公子是有礼之人,不会无缘无故如此,不妨听听范二公子怎么说。”
“既然贵客发话了,老二你赶紧说说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做这样无礼的举动?”
范家家主一直在猜想温黎的身份,虽没有精准猜出,可也知道是京都贵人,他家是有些底蕴,但也不想平白无故得罪人。
更何况是跟骆将军一起的人,骆将军何许人也,那是边城的大恩人,怎么都不能得罪了大恩人护着的人,故而对待老二的失礼更加生气。
范二公子自然知道老父亲的心思,他也不想失礼于骆将军身边的人,可正是骆将军身边的人不说他心里才会更过意不去。
“小公子有所不知,当年在下在外做生意时无意间救了位神医,被神医收为徒弟,尽管天赋不佳,在神医那里也学了一些东西,在下观小公子的神色似乎是中了师父研究的秘药,并且吃的时间已经日久年长。”
范二公子的话无疑在席间刮起了飓风。
温黎原还在笑听着他说话,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没想到听到了神医秘药,脸上的笑意失了惬意变得有些冷。
时机真的是太不对了,这样的场合里遇见与神医有关的人,甚至是神医的弟子,说不定可以直接改造秘药,解决她身上的困境。
可她身边有着骆志云,一个最不该听到,听到后再难解决的人。
骆志云不懂医术,可也知道神医秘药的严重性,无论范二的话是真是假,他此刻真真切切的担心着温黎的情况,开始猜测究竟是谁要害她,他一定要将其揪出来碎尸万段。
骆志云控制着声音,让它尽量听起来无异样,可是眼神中的狠戾还是让范二公子头皮发麻。
“范二公子,你要知道有些话不能信口雌黄?”
骆志云还想印证范二的话,更希望小陛下并没有中药。
温黎这个当事人却明白,范二公子应该没什么问题,而让他们继续说下去就会泄露出她是女子,这对没坐稳王位,还不一定能成功杀骆志云灭口的她来说很不妙。
她没给范二公子证明的机会,直接开口:“范二公子,本公子的身体情况并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单独聊聊吧!”
温黎大可矢口否认,可是她不确定范二公子学到什么程度,是不是一眼看出这秘药,万一他急了眼,为了证明自身当场说出她的情况,那可就不妙了,还不如私底下问清,还能掩盖住。
不过这范二公子怎么处置,她有些头疼,总归不会放他离开,他必须在她的掌握之中,无论是生是死。
温黎的话听在骆志云的耳中无疑是证实了小陛下中药,小陛下还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已的情况,可他跟随这么久却对此一无所知。
骆志云明白小陛下防着他,他没来得及失落,更想知道小陛下究竟中了什么药,怎么样才能解了小陛下身上的秘药。
“表哥还是在这陪着范公,我和范二公子找个房间诊治。”温黎无视了骆志云眼中的担忧,她不知道那是真是假,她赌不起,也不想赌,她现在更希望解决身上的情况,她起身后,又对着隐隐察觉不对的范二公子道,“走吧,范二公子。”
范家家主半抬起的手又放下去,担忧地望着儿子出去的背影,几位跟着的壮士似乎怕厅中人跟上已经警戒在侧,而骆将军则是寂静暗沉地坐在原处,周身缭绕着压抑到令人胆战的威慑。
范家家主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第一次看见骆将军时的场景,那时候骆将军刚打完一场艰巨的仗,浑身都被鲜血浸湿若阎王一般,生人不敢靠近,能令鬼神胆惧。
那位小公子究竟是何人竟能影响骆将军至此。
哑仆和侍卫守在外间,温黎确认房间没问题,才看向站在身后的范二公子,“坐下说。”
温黎的动作太过自然,范二公子差点以为这不是他的家,而是这位小公子的家。
“谢小公子。”范二公子想着小公子身份的不一般。
小公子的行为并不让他觉得冒犯,反而理所当然,等他回了礼坐下时反应过来,不禁感到好笑。
只是对上小公子冰然的眼睛,心中一紧,不自禁的开始慌张,这对历经商场的他来说很不应该。
“说说,你还知道什么?”温黎手中的扇骨有节奏地敲击着掌心,目光审视着眼前的青年,想从他身上看出任何一点说谎的蛛丝马迹。
范二公子在温黎凌厉的目光中不自主地挺直脊背,“在下不才,师父的功夫没有学到家,虽能看出小公子中了秘药,却并不能看出小公子中了哪一种秘药。”
“范二公子既然能看出来本公子中了秘药,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是何种秘药呢?”温黎显然不信,“就是宫中的御医表哥也给我请过,他们都没能看出什么,范二公子却看出来了,范二公子可不要谦虚了。”
范二公子无奈,“小公子太看得起在下了,就是这中药之状,都是在下勉强看了许久才看出来的,就是把脉我也不一定能够查出具体是什么秘药。师父的秘药凝聚了他一生的医术,本就是集大成所得,非常人能学明白。”
“而我更爱经商,又天资有限,若不是因为救命之恩被师父收下,学了一段日子,怕是看都看不出来,具体中了什么秘药我还得对照着师父留给我的医书笔记,结合脉象再做判断,然后寻找救治之法,这还不一定能够将小公子治好,要是师父在就好了,小公子必定万无一失。”
温黎听到这已经盯上了他的医书,不过她更想知道神医的去处,她要的根本不是什么救治之法,而是要神医帮她改进药效。
“那范二公子可知神医在什么地方?”
范二公子摇了摇头,“师父云游许久,联系并不方便,上一次联系已是三个月前,信上说在外族的领地,如今到了哪里确实不知。”
温黎不可能不失望,毕竟这是她离神医最近的一次,找到了神医的徒弟。
“要不在下给小公子把把脉查出究竟是何种秘药,也好有个治疗的方向。”范家行善不假,范二公子诚心想要将温黎的病治好。
温黎并没有伸出手,而是看着他不说话。
范二公子被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得心生胆寒时,温黎发出了状似诚挚的邀请,“范二公子我并不能长久的留在这,可我身上的秘药也不能不解,只能麻烦你同行一程,可否?”
范二公子有些为难,可他有心救人,往常经商时,也会时常离家,这次跟在骆将军身边,他没太犹豫点头答应。
温黎见他还算听话,颇为满意,剩下的就是如何应付骆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