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下不去手……我,我不知道这样真的是对的吗?我见过他我……”
脑海里不是刚刚诅咒师狰狞的面孔,而是那人温和的笑容和当初扔给自已的糖果
柠檬味的,很甜……对方一拳砸到自已胸口的时候,很疼
少年站在黑暗之中,即将熄灭的路灯却只是勉强照亮了他半个身形,右眼眉骨上的缝合还未曾拆掉
他看着地上的血渍,刚刚本该死亡的诅咒师却在自已手下逃脱,而自已的同伴明明将杀死对方的机会给了他
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对方做出答复,本来站在光亮中的人心一横,踏入了夜晚的黑暗之中,寻找不到身影
“中田,别天真了……老老实实的听上面的话不就好了,反正有钱拿就好了啊——再说了,既然是诅咒师,干嘛要心软的啊”
“……我不知道,学长”
我不知道自已该做出怎样的选择……就像最开始无法分清楚父亲是个和蔼可亲的工人还是所谓的术师
就像我无法接受他死亡的那天一样
如果我真的挥下刚刚那一刀,杀死的到底是诅咒师……还是亲眼目睹父亲死亡的自已呢?
青年整理好帽子,带着准备好的礼品下了电车,右眉骨处缝合的痕迹淡了不少,崭新的衬衫领口上还有两位孩子玩闹着绣上的红星
他顶着正午的阳光回到了老家,母亲脸上的皱纹愈发的深了,看见自已回来却是充满精神气的,继父客气的问自已要不要来杯茶,刚上高中弟弟妹妹希望听些趣事解闷
“上午我还在和邻居聊要把你介绍给她女儿认识,下午你就回来了,路上饿了吧?我去给你和志勇准备些茶水”
“支竹和瑷子呢?”
“在二楼写打游戏呢,需要的话喊他们下来就是”
青年扬起笑容,没多说什么,转头和继父聊起来这两年的一些事情,从高专毕业的工作大概和自已被停职在家忙里偷闲的日常
“找时间还是得找个活做,就是你后辈不提,欠着对方总归还是不好的”
“嗯……我看看吧,这次回来也是有意向来老家修养段时间,毕竟身体总归还是没有原先好”
中年人听了后捧着茶杯笑了两声,说了对方两句这种年纪做什么都是好的也就过去了,茶水到了底索性也不装了,把曾经老房子的钥匙放到了桌面上
“伊宁给你打电话了吧,关于你父亲的……我刚和你妈妈结婚时你已经去东京了,有了支竹和瑷子后你也不怎么回来……以后真有了时间,也多回来看看吧”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父母”
青年接过钥匙,离开之前对中年人道了声谢谢后就走了,没有回头看什么,只是背着阳光看着眼前的一切
终归,自已没办法再融入了……无论是改嫁的母亲还是弟弟妹妹,中田这个与全家人完全不一样的姓氏依旧是隔阂
什么嘛什么嘛,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改变只有自已在原地踏步嘛,明明,明明是家,可是只有自已在客气的试图融入
真令人难受
他握着老房子的钥匙,却不知道应该前往哪里
青年没有在盘星教附近的站口下车,鬼使神差的在老房子附近的站就下了
居民楼并不高,打开大门后房间内散发着点霉味,可惜的是冰箱里的食材已经被吃光了,不然还能试着打开炉子烧顿饭
灯光昏暗,青年就这么趴在桌子上,不知道睡还是不睡,指甲扣着木桌的桌面打发时间
我该怎么办……我坚持着曾经试图解放的思想为了什么呢?是为了不那么累,是为了怨气不再那么高
还是说抱着这么一点点信念尝试给混乱的咒术界掰回正轨?开什么玩笑,八年了……连一点起色都没有,最后还要靠着后辈
我明明不想手上沾满血液,可是处理反抗者的时候却心狠手辣……我在做什么啊
当初就像是个理想主义者一样呢,蠢货中田
没有什么能力没有什么钱财,忙忙碌碌透支自已却得不到什么,原先在生死线上挣扎现在看着别人在生死线上挣扎
自已……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思绪正好飘远,顺着往黑夜的月光上飘,即便是门口的开门声传到耳朵里也懒得去管
紫色的眼眸看着目光中的人,眼中的惊愕一闪而过,只是站在门口尝试喊着对方的名字
“结衣?”
“嗯……怎么晚上想起来回这里了?”
“这我得问你吧?刚刚给阿姨打电话说你提前走了,忘了东西过来找就看见这里亮灯”
青年么说什么,趴在桌子上不愿意理会,到头来还是对方拿了杯咖啡放在自已面前,也不像说的那样急着找什么东西,就是这么讲讲的看着
于黑夜之下拉回对方的思绪,中田结衣想不到别的什么,只是怔怔的看着对方
“我很蠢吧……”
“嗯?你居然聪明过吗?”
换做平时会开着玩笑回给对方一嘴的老好人懒得再理,最后在夏油杰肉眼可见睁大的眼睛的注视
……尝不出味道,这家伙买的什么啊,这么难闻
“不,不苦吗?”
他本来是想留着晚上熬夜喝的来着……
“尝不出来,感觉像白开水的那种”
“我觉得我需要和大夫好好聊聊重新给你评定一下你的精神状态了”
青年没说话,甚至觉得灯光有些刺眼,帽子挡住了目光后继续趴着,轻微的叹息声和脚步声陆续传来
啊……嫌我烦了吗
意料之外,对方关掉了餐厅里的灯,于黑暗之中愈发进的檀香很让人安心,被扣住的手心试图成为一种安抚
“……结衣能陪我会儿吗?”
黑暗之中的青年怔了神,顺着手腕摸索到对方,最后给了一个拥抱
可能是在教中香薰用的多了,檀香的味道像是浸在了衣服中,带着点橘子的酸甜味,比自已想象的要安心的多
等到该松手的时候对方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只是维持着这么一个动作
喉咙里好苦,就好像有东西噎着一样……是刚刚喝的东西吗?好难受……喘不上来气了
“想哭的话可以随意,我看不到的”
“别胡说了,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哭着要抱抱安慰的那种……你不是说要找东西吗?放在哪里了?我帮你翻翻”
“过来找我家的结衣军师然后带他回家,菜菜子美美子很担心你”
手掌安抚着脊背,顺着头顶的发丝一下一下的锊着,檀香的味道在黑暗之中越发的清明
“……我想再待会儿,闷了的话你可以先走”
“只是确认你的情况,不是说真的要把你带回去,这么说的话我们也很久没有单独聊过了不是吗?”
“……结衣确实很笨,无论是原先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的,就像我一开始说的你是个笨蛋一样”
“嗯……我知道我很差劲”
“不,是让人操心……不愿意说一味的憋着,遇到麻烦事会即便再费心费力也会一点点钻出来,遇到烦心的事情也只会一直憋着,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明明能言善辩结果到了自已的事情上就跟个哑巴一样”
“劳烦你了,面对我还要操那么多心”
“知道自已在麻烦别人就老老实实的改正的啊……明明,也算是家人的吧?总是把我当个外人看可是会被孩子们吐槽的”
青年的情绪好转了不少,闷在对方怀里任由着顺毛,偶尔也会接话吐槽两句
“不要搞得我跟个母亲排斥你这个当爹的一样,又不是什么三年之痛七年之痒是”
“……现在不就是这样吗?结衣你现在跟个遭受到烦心事过来撒娇的妻子真的很像”
况且就算真的突然喜欢你这个笨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啊,就像是国中时被问起的理想型一样,很温柔,愿意依赖一下自已就好
就像是再被自已刚刚保释出来时会带着歉意的请自已吃顿饭之类的,在医务室里被硝子一边“问候”一边疗伤还会傻笑
就是这样一个完全不像前辈的人会撑起咒术界社会主义的一片天,明明这么温柔的一个人,现在却只能在这里浅浅的崩溃一下
真的是……
越是这样就越是想让他待在自已身边,不想看着他难受但是又很喜欢现在这种撒娇依赖自已的样子
“杰……我好难受,嘴里一股苦味”
“想多了,那是你咖啡喝急了”
餐厅的灯光重新归来,青年发红的眼眶和吐露的舌尖让夏油杰不忍直视,但未曾回避的眼神并没有被察觉
啊……刚刚果然哭了的吧?
青年在口袋中翻找,最后伸出手给了对方一颗糖,柠檬味是,淡黄色的糖衣于温热的手心中似乎闪着光芒
于八年前的那颗糖,在八年后的一个晚上再度到来,这次并没有错过所谓的救赎,因为站在自已面前的人是真切的
就像于八年前未曾挥下的利刃,拯救了二十年前的自已
在不知不觉中,也救下了另一个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