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臣妾做错了何事?”尽管心虚,但是吴蔚仍装得楚楚可怜,她猜想梁懿的耳目应该没有这么灵敏。

梁懿最见不得装腔作势的女人。他的人明明去打探过了,说相府有辆小轿被抬进宫里。他们无非是为了那坠子,小小不在凤栖宫,还能在哪?

当即袖袍一挥,边桌上一只花瓶应声而落。

吓得吴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朕的小小呢?”梁懿挥拳砸向桌面,嗓音振聋发聩,闻之胆寒。

吴蔚还想继续装,“臣妾冤枉,臣妾不认识什么小小......”

“你果真当我拿你没办法了是吧?”哪怕是一个山野村夫看到一个丑妇,他的表情也不如此刻梁懿脸上的表情厌恶,“文武!”

文武没想到,只是为了找到宋之小的下落,梁懿竟然要将他这个暗卫的身份戳破了。还是在后宫,他这外男本该避嫌的地方。

于是从凤栖宫的屋脊上一跃而下,风声猎猎,随即两个箭步来到梁懿面前,抱拳躬身道:“臣在。”

“即刻调五百金鳞卫,搜宫!”

“是!”文武当即领命,旋风似的出了凤栖宫。

吴蔚吓得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梁懿把跪在院外的凤栖宫宫人喊进来,让她们排成两排,面对面跪在地上,互相掌嘴。

“说出小小的下落,朕便饶了你们!”

一开始宫人们迫于吴蔚的淫威,强装忠仆,一个个都矢口不言。约摸一盏茶功夫,哭声越来越响,噼噼啪啪的巴掌声都要被盖过。

一个年幼的婢子再也忍受不了这皮肉之苦,扑到在地,哭喊道:“慎刑司,皇后娘娘把一个宫外的姑娘送去了慎刑司,还要让人对她屈打成招,要她写罪状书......”

梁懿拳头都要捏碎,洪钟般的嗓音冲吴蔚道:“你这个歹毒的女人!”在他就要冲上去,扬起巴掌,打破自己不打女人的原则时,听到殿外传来“太后驾到”的声音。

当即吩咐那名出首的小婢子去慎刑司传命,将宋之小带回。

然后狠狠剜了吴蔚一眼,咬牙将手收回,拍拍两只袖子,跪在地上迎接。

慕容晴被金鳞卫搜宫的动静惊扰,一番打听知道皇后这里出了事,当即就坐着凤撵来了凤栖宫。

她被尘音扶着手臂,款步来到殿内。看到吴蔚畏畏缩缩的模样,完全没了往日的嚣张,还有地上颤颤巍巍的宫婢们,不禁问:

“宫里发生了何等大事?竟要动用金鳞卫搜宫?”

她仪态威严,走到主位上坐下,目光落在梁懿身上。

吴蔚见太后来了,忙膝行至她面前,哭诉道:“母后,陛下他打我,你可要为儿臣做主......呜呜呜......”一副自小没吃过苦的千金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慕容晴无奈地叹口气,看着梁懿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梁懿唯一的回复,便是冷冷地别过脸。

吴蔚见梁懿不解释,于是继续添油加醋地说:“不知母后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有贼人偷了儿臣的东西。今日,这贼人找到了,于是儿臣便把她送往了慎刑司领罚。至于陛下为何震怒,儿臣也不知晓啊!”

慕容晴又叹了口气,她知道事情肯定不是吴蔚说的这么简单,但她毕竟是后宫之主,又是丞相嫡女,只好顺着吴蔚的期待,浅尝辄止地训斥梁懿一通:

“皇儿,皇后自小没受过什么委屈,母后不是时时提醒你吗,让你多让着她些。”

她还想继续说,梁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看向身后的张公公。

吩咐道:“去把太宸殿内殿里,朕的博古架上一只金丝楠木匣给朕取来。然后让人去趟大理寺,把包二,张三,刘四三人带来。”

“是。奴才这就去办。”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几名金鳞卫抬着宋之小进了凤栖宫。

她被带到慎刑司之后,负责行刑的人看她容貌昳丽,心想又是哪个倒霉的妃子得罪了皇后,随便找个罪名要让她受些皮肉之苦。虽然玉娥嘱咐他,要给她上最厉害的刑罚,最好将她容貌也毁掉。但他猜想,凭着宋之小的容貌,日后若是承了宠,自不会放过他。

于是他只是给宋之小用了水刑。

宋之小身子底子本来就差,一个弱女子,如何受得了这等酷刑?没一会儿功夫,便呛了满口鼻的水,因为窒息晕了过去。

梁懿一听到金鳞卫进来,忙从地上起身。看到不省人事、上半身湿透的宋之小,忙抢过去,将她抱上了吴蔚的凤榻。

一面轻轻拍她的脸,一面柔声呼唤:“小小,小小......”

他用手按压她的胸膛,帮她把肺里呛的水排出来,但她仍是昏迷不醒。

梁懿用颤抖的凌厉嗓音喊道:“你们几个,快伺候她更衣!传太医!”

慕容晴不知是被这一声吓得,还是看到宋之小的脸想起了什么,手里的帕子被攥得满是褶皱,额上也沁出一层薄汗。

许久,看到外面进来一个人影,她这才强行镇定下来。

张公公拿着金丝楠木匣走到榻旁,垂首将匣子递了上去:“陛下,您要的东西。”

他瞥了床上的女子一眼,瞳仁瞬间放大。这不就是陛下殿中的那画上女子吗?

这时,太医正好进来,走到榻前,将药箱放下,跪在地上,垂首道:“陛下,请容臣替娘娘诊治。”

他来的急,对于殿中的情况并不了解,这是凤栖宫,躺在床上的女子,他又不敢正视。按照常理,床上的人不就是皇后娘娘吗?

所以当听到吴蔚的怒喝时,他慌得抬头,看到跪在地上的吴蔚,吓得身子直往后仰。

随即叩头求饶:“下官知罪,求娘娘饶恕!”

真是抖如筛糠。

梁懿却斜睨吴蔚一眼,看着太医朗声道:“只要你将小小治好,朕免你的罪。”

太医顿了顿,忙道:“谢陛下——”

在太医给宋之小看诊的空当,梁懿拿着匣子来到吴蔚面前,在慕容晴下首坐下。

他轻蔑一笑,阴着嗓子道:“皇后,依照大梁律法,偷盗罪该如何处罚?”

吴蔚转了转眼珠,想着她的这枚坠子可是花了几百金买的,竟然落到宋之小手里,便理直气壮回道:“流放三千里。”

“若朕便是那盗贼呢?”

吴蔚小心翼翼掀起眼皮,一脸的不可置信。结结巴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看到梁懿脸上满意的笑容,她不禁头皮发麻。

恰在这时,大理寺的人将包二张三刘四带进殿中,将他们按在地上跪下。这三人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打草打到天子头上,登时个个都吓得魂不附体,瑟瑟发抖。

梁懿优雅地打开匣子,亮出一枚金灿灿的戒指,只是戒托上面的宝石却不知被谁掏了去。

他捏起匣子里一枚宝石碎屑,放在掌心,在日光照耀下,红宝石折射出耀眼的红光。

在皇后和太后探寻的目光停在他手上的时候,文良正好从殿外进来。

他按照梁懿的吩咐,拿着天子印绶去了吴郡,将石榴石吊坠要回,连夜回京。去了太宸殿,才知道宫里发生了大事,这才来了凤栖宫。

“陛下,您让臣找的东西。”他跪在梁懿脚边,垂首将坠子拱手奉上。

吴蔚眼看着那枚绚丽无双的石榴石,就这么被皇帝拿了去,登时蹙起眉头,撅了下唇角。一国之君,竟然做这小人勾当,真是......

但是目光落在梁懿惊如天人的俊颜,还有挺拔健硕的身形上,她心中的腹诽当即变成:陛下,若是你喜欢,你可以跟臣妾讨啊,臣妾又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梁懿讽刺地瞥了她一眼,看向太后:“这石榴石,母后可认得?”

空荡荡的戒托,和璀璨的红石,合在一起,便是先帝曾戴了数十年的物件。慕容晴如何会不认得?

当下心中对此事来龙去脉已经了然。她看向吴蔚,轻叹口气,蹙眉问道:“皇后,这坠子你从何处寻得?”

吴蔚委屈巴巴地把如何让人从市井收购这枚坠子的经过讲了一遍。虽然这么做,她经营多年的这条贩卖渠道可能就此断送,收集小玩儿意的癖好也会就此被扼杀,但她的委屈总要说出来啊。

“你的坠子,实则是朕偷拿的。”

听到梁懿从容的语气,看到他脸上淡然的笑容,吴蔚登时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脸上写满了疑惑。

又听他说道:“朕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目光落在匣子上,吴蔚突然明白了梁懿话里的含义。但是她不明白,为何陛下的东西会流入市井中?

梁懿命人将包二张三刘四押上前,三人将如何从宋之小身上抢下这枚坠子,又贩卖到当铺的过程一五一十交代了一遍。

等他们说完,梁懿摩挲着坠子,看着吴蔚脸上的震惊神色,继续解释:“这坠子六年前,朕便送给了小小。皇后,这群人之所这样当街抢劫,害朕的小小横遭祸事,你便是罪魁祸首!竟然诬赖小小偷你东西,真是颠倒黑白,蛇蝎心肠!”

吴蔚登时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平日里乖张惯了,从不把细碎小事放在眼里。所以直到这一刻,她才回想起,玉娥弄来的那副临摹画上,那女子脖间就带着一枚吊坠。只是并未上色,她才一时疏忽。

在她强撑场面不肯求饶的时候,梁懿的冷剑般的嗓音已经射来。

“既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么皇后一会儿便好好收拾一下,准备上路吧。”

梁懿说完,便要起身去查看宋之小的情况。

吴蔚膝行至他面前,拽住他的衣襟,挡住他的去路,哭求道:“陛下,不知者无罪,臣妾不知道那是你送别人的,否则就不会去买了。求陛下开恩,赦免臣妾的罪责吧......”

梁懿蹙眉,一脸不耐,将衣襟从吴蔚手中扯开。吴蔚却不依不饶,死死抱着他的小腿,让他不能行走。

她见梁懿铁了心,便向慕容晴求情:“母后,求求你帮儿臣劝劝皇上吧......”

慕容晴此刻脸色正一会儿白,一会儿绿,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竟想的出神了。

吴蔚再次加大调门朝她哀求的时候,她竟然吓得身子一抖。随即想到自己的失态,忙整理仪容,强装镇定回道:“皇儿,皇后身为国母,并未犯下太大过错,如何能够妄加处罚?”

梁懿咬牙,他知道慕容晴的出发点。可身为国君,他不能为自己心爱的人讨回公道,还如何守护天下人的公道?

“不行!”他眸色凛然,猛地抽腿,吴蔚的身子都连带着被拖行一段,“休要纠缠!来人,将她给我弄开!”

吴蔚自恃身份高贵,岂容身份低微的侍卫将她从陛下身旁拽开?当即流着绝望的眼泪,自动松开了手。

来到榻前,给宋之小施针完毕的太医正在整理器具。

他合上药箱,躬身将宋之小的情况细细回禀一遍。

梁懿得知宋之小身子已无大碍,便吩咐婢子下去煎药。随即将宋之小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皇后面前。

“今后若是谁再敢动她,朕绝不轻饶!”

冷哼一声后,抱着宋之小两步来到凤栖宫门外,坐上龙撵去了他六年前命人为她建造的宫殿。

梁懿走后,慕容晴突然一阵头疼,便借故起身离开。

吴蔚忙爬着追上去,拽着她的衣摆,哀求:“母后,救救儿臣——”

地上的宫人们也忙七舌地求情,若是皇后被流放,随行的人选就得从她们中间挑选。送宋之小来宫里的相府嬷嬷,为了维护家族颜面,也一并在地上掷地有声地磕头。

方才出首的小宫婢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目不转睛盯着慕容晴的嘴唇,竖着耳朵听她会给出什么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