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这件事谈不上对错。”朱瞻埈面对朱棣的问题,不由得摇了摇头:“就好像爷爷您当年发动靖难一样,这件事怎么评价对错?在我们一家人的角度来说,这见识是对的,因为不做咱们全家都得死!
但站在允炆皇叔和那些建文旧臣的角度来说,咱们这就是造反,这就是错的。
所以事情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分为对错,而是看咱们站在哪个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
说到这里,朱瞻埈从袖子里摸出两颗朱果,分给朱棣一颗之后,自己一边啃着果子,一边继续讲到:“大哥这件事做的确实不地道,但这件事情的起因却不是他,而是沐家。新
沐家不希望朝廷插手云南的事务,所以故意挑拨了二叔和当地土司的关系,编造出了汉王凌虐地方、逼反土司这么个戏码,为的不过是重演当年岷王旧事而已。
但沐晟算漏了一点,那就是如今的大明不是当年的大明,朝廷有能力在平定交趾的同时,再派一支大军去搞定云南的事情。
而且说的不好听一点,就二叔那点手段,他就是真造反了也不过是翻掌可灭而已。”
“你就这么瞧不上你二叔?”朱棣接过了朱果,自然是认出了这是他吃过的东西,但这次朱棣却没了第一次时的惊讶,只是很随意的在身上的衮服上擦了擦便放进了嘴里,还顺带问着朱瞻埈对朱高煦的看法。
“不是瞧不上他,而是他的实力和水平只有这么多在这里。”朱瞻埈将手上吃完的朱果果核随手扔了出去,刚好落入了不远处的一处花丛之中:“他之所以能和我爹争储,是因为在靖难中他立下了战功,得到了当年丘福等人所代表的靖难功臣的支持,他们希望有一个偏向武人的皇帝上台。
但大明不可能永远复刻开国和靖难,这种无休止的大战只会让大明民生凋敝,最终彻底被毁掉。
甚至于大明的下一代帝皇也决不能是一個好战的皇帝,因为在经历了靖难之后要与民生息。
所以从一开始,二叔就没有机会赢过我爹,除非他能主持北征,打到乌兰忽失温,重现当年冠军侯封狼居胥的伟业。
但爷爷您会给二叔独自统兵的机会吗?”
说到这里,朱瞻埈将问题又抛回给了朱棣,等待着他的回答。
面对朱瞻埈的问题,朱棣却只是笑笑,学着朱瞻埈的样子将吃完的果核也扔了出去。
然后才对朱瞻埈问道:“那对于你大哥,你是怎么看的?你就真的不想当皇帝?”
这是朱棣今天最关心的问题,也是他一直想问朱瞻埈的,只是这个话题只能是朱棣亲自问,不然其他任何人问朱瞻埈这个问题都是僭越或者心怀不轨。
而且对于朱瞻埈本人来说,这也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因为无论想或者不想,都不是朱棣希望听到的答案。
但面对朱棣的询问,朱瞻埈却又不能不回答。
于是他也只好笑了笑,长叹一声道:“大哥有这个能耐当皇帝,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去抢他的皇位呢?他可是从小被当成皇位继承人培养的。
好圣孙要是当不了皇帝,便等于是将他所有的努力都否定了,这又是何必呢?
当皇帝,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干的比驴多,听起来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位子,但实际上却也是天底下最劳心劳力的工作。..
想当明君,就要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生怕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
即便是当昏君,也要对朝政心里有数,同时也还要会用人,最起码身边的人要能哄自己开心,还能把持朝政让自己省心,不然这昏君当着都不安生。
然而无论是昏君还是明君,这都不是我想要去当的,我只想过我的逍遥日子,这九五之尊的位子,未必能比得过我闲云野鹤的轻松随意。
如果不是大哥被证明真的不适合当皇帝,我才懒得去和他争,这个位子他想要就给他坐呗。”
朱瞻埈这番话是真心实意,他是这么想的,也是希望这么做的。
“说的是啊!人人都想当皇帝,可谁又能想到当一个好皇帝有多辛苦?”朱棣对于朱瞻埈的前半句话倒是十分的赞同,不由得感慨道:“朕就比不上太祖皇帝啊!他老人家一生勤政,事事亲力亲为,这才给咱们朱家子孙留下了这么一份偌大的家业。
建文不肖,这家业他守不住,我夺了过来,为了守好这份家业,不至于死了到了阴曹地府被我爹骂,这些年我是真的一刻也不敢懈怠。”
说到这里,朱棣拍了拍朱瞻埈的肩膀,也算是对他说出了心里话:“也是多亏了有你爹,他在政务上确实是一把好手,如果没有他一直在担着朝政的事情,朕也没有那个本事去平定草原。
所以伱说的不错,这确实是个苦差事,但现在爷爷偏偏要把这个苦差事传给你,你要怎么办?”
“传给我?那我就接着呗,还能怎么办?”朱瞻埈对此倒是无所谓,同时也对朱棣直言不讳道:“不过别指望我能天天上朝勤政,我会把大部分的政务都交给六部堂官和三公九卿。新
朝廷给他们每年发的禄米,可是让他们干活的。想白吃我朱家的米,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那你自己呢?如今你也算是成仙了吧?都长生不老了,难道你要真做一万年的皇帝吗?”朱棣问出了自己今天第二关心的事情。
然而朱瞻埈还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道:“成仙了又如何?当人生苦暖的时候人人都渴望长生不老,但当他们真的长生不老的时候,绝大多数人所感受到的只有痛苦而已。
皇帝这份差事,干一段时间还可以,指望我一直干下去?还没有尽头?这不是累傻小子吗?
反正我哥傻,又对皇位念念不忘,还是让他顶这个坑吧,我可不希望到最后堂堂长生不老的在世仙人是被政事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