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热,便在外面说好了。”
宋不晚话音刚落,丫鬟们便动了起来。
很快竹林下荷花前,便摆上了桌椅,茶水点心也端了上来。
看到丫鬟们安静有序,孟绮罗不由得暗自赞叹,京都大族的气派果然不是哪一件事堆出来的。
“这茶是丫鬟们用摘了院里的荷叶泡的,你喝喝看喜不喜欢。”宋不晚端起茶杯,朝孟绮罗示意了一下。
孟绮罗早就注意到了,净白的杯盏中,清碧色的茶水瞧着都是一股子凉意,上面还飘着一片暗红色的花瓣。
“真是有心了,谢二表姐。”孟绮罗端起茶水小啜了一口,“凉意袭人,清甜爽口,还有花香。”
“那是玫瑰花,是从南边运来可食用的玫瑰,晒干后用来制茶做点心都好。”
宋不晚说完,便对兰芍说道,“你给孟表姑娘包一些过去,对了,再给董表姑娘也送一些过去。”
“那便多谢二表姐了。”孟绮罗看着兰芍,“这些都是兰芍姑娘做的?回头,让铃儿也跟着学学。”
闲说了几句,身边的丫鬟们都退下了,孟绮罗便往宋不晚这边倾了倾。
“二表姐,有件事情一直在我心里,思索再三,还是要跟你说一下。”孟绮罗说这话的时候,盈白的手指紧紧握住了衣袖。
“何事?”宋不晚看向孟绮罗,看她这模样,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那,那日我和母亲出门访亲,路过留春楼的时候……”孟绮罗说到这里,瞟了宋不晚一眼。
而宋不晚已经知道了孟绮罗要说的是什么,不禁有些头痛。
总不能跟她说,我不在乎吧。
孟绮罗接着道:“看,看到君九爷进了留春楼。”
说到这里,孟绮罗低下了头。
“我知道!”宋不晚点了点头。
“啊?”孟绮罗一脸惊讶地看着宋不晚。
“上半年京都的青楼还进行了最佳恩客评选,九爷差点儿都中选了。”宋不晚小声对孟绮罗道,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啊?”孟绮罗这回不是惊讶,而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你琢磨了几日,鼓足了勇气才告诉对方一个秘密,却是对方早已经知道的,还能说什么呢?
“那表姐你为什么要,要跟他订亲呢?”孟绮罗觉得这是不可以接受的,宋不晚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因为其他人更差啊。”宋不晚又拿了一块点心,之前跟梅轻笑说那些,已经给她说饿了,“南平侯府求亲时,我提的条件,你应该听说过吧。”
“可是二表姐,你真的信?”
孟绮罗觉得,这不过是南平侯府想求亲成功的权宜之计罢了。
之前孟绮罗还不能理解,南平侯府至于这么做吗?可看到君思九居然进青楼,便知道可能宋不晚已经是南平侯府最好的选择了。
“我信!”宋不晚回得毫不迟疑。
如果是别人,宋不晚也是会怀疑的。
可对方是林氏啊,林氏那么“宠”君思九这个庶子,也会同样“宠”自己这个庶儿媳的。
而且不但宠,她还会广而告之,为自己增加贤名。
宋不晚也会配合的,林氏要面子,她要里子,正好。
要说天生一对,宋不晚觉得自己跟林氏才是天生一对。
见宋不晚如此,孟绮罗再次觉得无话可说。
尴尬地又喝了几口茶,孟绮罗便起身告辞,逃也似地出了沁竹院。
宋不晚将椅子放低了,打算在这里躺一会儿。
兰芍领着小丫鬟过来收拾茶点,然后小声道:“姑娘,孟表姑娘不会是来寻您帮忙说情的吧?您可得想清楚了,姑太太这个人,可不是好说话的。”
“说什么情?”宋不晚不解地看向兰芍。
“姑太太想把孟表姑娘说道给平远侯做填房。”兰芍压低声音道。
姜嬷嬷是赵氏的人,兰芍是她的女儿,又是宋不晚的贴身丫鬟,因此在靖安侯府走到哪儿都会有人讨好,有些消息她比别人来得都要快一些。
“平远侯?”宋不晚一起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填房?他多大年纪?”
“已年过不惑了,而且,据说身形痴胖,还贪色好赌。”兰芍说到这里,眼里也有些不忍。
不论是主子还是丫鬟,有娘疼的才有好日子过。
宋不晚也有些听傻了,宋娴这是疯了吗,这她总不可能是看上平远侯人品吧,不是卖女儿吗。
孟绮罗接受不了孟思九逛青楼,对这平远侯想必更难以接受。
也难为她了,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自己。
不过,也不排除孟绮罗有求助自己的意思,但最后被自己的态度吓跑了。
孟绮罗回到自己的院子,因走得急,脸上浮现一团红晕来。
“姑娘,您怎地不跟二表姑娘说呢?奴婢瞧着她是个有本事的,不定能帮到您。”丫鬟铃儿叹了口气。
姑娘如果嫁到平远侯府,自己和铛儿肯定也要跟着去的。
那日平远侯的背影不止落入了孟绮罗的眼里,铃儿也是看见了的。
“算了,二表姐自己都自顾不暇,哪儿有时间管我的事。”孟绮罗摇了摇头,“再说,她自己也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怎么办。”
舅母生性懦弱,又不喜与外人来往,而且舅父跟自己亲娘还非一母所生……孟绮罗看着天空,呆坐了许久。
很是过了一会儿,孟绮罗忽然长吁一声:“嫁就嫁吧。”
正在做针线活的铃儿手中一痛,被针扎了。
“姑娘,您真的……”
铃儿眼里一红,将没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姑娘都迫不得已,自己还能说什么呢,逼姑娘有用么。
“嫁过去我就是侯府主母,至于别的,要紧么?”孟绮罗一声冷笑,“不要紧,只是我的光,也不是谁想沾就沾得上的。”
那一刻铃儿怔住了,觉得自家姑娘好像变了些,变得让人安心了。
“自明日起,你们每日都要按时叫我早起,我得去跟无忧好好学学。”孟绮罗说道。
宋不晚对于君思进逛青楼的事,都只能看淡,而别无他法,自己能有什么法子?
既然如此,还不如学学宋不晚,一个男人而已,不重要!
想到这里,孟绮罗的眼泪滚了出来。
但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为家人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