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在眼皮子底下都找不到

赵慧言被噎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道:“你们自己在那里说,我恰好听到了而已。”

赵母也帮着女儿说话:“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偷听不偷听的。”

谭翡钰抚着腕间的白玉镯,清冷的光辉折射到脸上。

“赵太太,我姓谭,您是赵太太。”

“翡钰,你怎么又耍这小性子,岳母的话你不听,我们的话你总该听吧,我是英吉利留学生,慧文也是高中毕业生,我们懂的总归比你多些。”

陈书远脸上带着疲惫的不耐,来禹城这些日子他好像沧桑了不少,少了点刚回国时的书生意气。

“就不劳你们费心了,”谭翡钰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罢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身后还有陈书远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你怎么这么倔……岳母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谭翡钰仿若未闻。

初冬的风带着凛冽穿过院子,打在脸上,有细微的刺痛。不过还好,心上无知无觉。

第二日,赵慧文竟一早就笑着来找她。

“姐姐,昨晚是我母亲和妹妹说话不合适,你别介意,书远也没别的意思,我请你去西餐厅吃饭,权当赔罪好不好?”

昨晚一餐,不欢而散,赵慧文向来自傲,此刻应该正气自己,怎么会对她笑脸相迎?

谭翡钰还没来得及拒绝,赵慧文已上前挽住她的手,一脸自责。

“姐姐如果不同意,就是还在生他们的气。”

她们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对她的仁济堂指手画脚,她生气有何不该?

不远处陈书远听到动静也想这走,想也知道他又要说什么,谭翡钰心里升起一阵厌烦。

“好。”

吃饭就吃饭,禹城治安不错,赵慧文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把她怎么样。

若是拒绝,又要被二人联合起来磨耳朵了,她如今越来越不愿听陈书远说话了,看他过来只想跑。

这新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她现今时常觉得,陈书远和赵慧文学了这一顿,除了个整日里挂在嘴上的“自由”、“民主”,其他种种,与旁人并无什么不同。

到了餐厅坐下,谭翡钰心里有了猜测。

擦得锃亮的刀叉匙整齐地摆放在交叠摆放的白瓷碟旁,雕着精致西洋式纹样的餐桌上一尘不染,往来的人也衣冠楚楚,谈笑都是低声的,与寻常餐馆并不相同。

这刀叉她前世只见陈书远和赵慧文用过,自己从未用过,一直使的筷子。

难道她特意叫自己出来吃饭,就是为了看自己在西餐厅不会用刀叉的窘状?一如之前的高跟鞋和跳舞。

那这手段实在无趣,更何况现下陈书远也不在,她这般又何必。

牛排端上来,赵慧文竟没拿这刀叉做文章,还细心教她怎么用,全无之前的骄矜傲气。

谭翡钰吃着赵慧文帮她切好的牛排,受宠若惊,难道她真是为昨天的事赔礼道歉?倒是自己误会她了。

正想着,赵慧文开口了:“姐姐,昨晚母亲和妹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们也是好心,只是不会说话。”

好心?谭翡钰心中冷笑:“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她们?”

“慧言她只是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她还小,都是无意的,母亲担心药铺,才说了那些话,这药铺亏损,想必姐姐心里也不好受,我都能理解。”

“何曾亏损?”

“姐姐,这你可能不懂,这病人多了,进项反而少了,亏损是早晚的事。”赵慧文耐心道。

谭翡钰挑眉:“我竟不知,原来慧文妹妹对经营之道也有研究。”

赵慧文抿嘴笑笑,骄傲道:“学校里有商学课,我跟着听过一点,姐姐如果不嫌弃,我可以帮你一起打理,虽说这中医不长久,但现在能赚一些是一些,将来的事咱们也早另作打算。”

另做打算,看来他们还是没有死心,一直盯着她的仁济堂,前世他们也是这般计划筹谋的吧,还趁着她小产遂了愿。

“多谢妹妹记挂,”谭翡钰疏离地笑,“我于经营之道确有不足,不过店里有掌柜,还有吴伯,都是个中好手,就不劳妹妹了。”

赵慧文神色一滞,有些不屑:“他们都是老时代的法子了,如何跟得上现在的市场?”

“中医本就是千年传承,用古法经营又有何不可?”谭翡钰放下手中刀叉,起身道,“多谢妹妹款待,我吃好了,还要去仁济堂坐诊,妹妹慢用。”

说罢便朝外走去,赵慧文独自一人在桌前恨恨道:“真是油盐不进的老古板,铺子在她手上早晚亏掉。”

言辞中惋惜之意,活像这铺子是她的私产。

谭翡钰没听清,自顾招手拦下了一辆黄包车,她料想不会是什么好话,不过她不在意,她只要,她的东西再无人可染指。

黄包车拉着玉兰花一般的女子离开,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药草气息。

一辆黑色图里亚汽车猛地一个刹车,停在西餐厅旁,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大跨步下车,朝着黄包车远去的方向张望。

司机下车,不明所以地走到男人身后:“三公子?”

男子一双桃花眼危险地眯起来,吩咐道:“拦下那辆黄包车,把人带回来。”

司机仍是一头雾水,但片刻不敢怠慢,朝着男子指的方向就奔。

餐厅经理注意到外面的车,满脸堆笑躬着身子迎出来。

“原来是三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三公子恕罪。”

另两个原本在吃饭的男人也迎出来,点头哈腰道:“三公子。”

男子不耐地一瞥:“一群废物,让你们找个人,这么多天了连个影儿都没见到。”

两人面面相觑,个矮一些的男人面漏难色:“三公子,那天舞会的名单我们都翻烂了,禹城也快翻了个个儿,实在没找到您说得那位小姐,兴许她已经不在禹城了。”

“不在禹城?”男子薄唇勾起,讥嘲一笑,“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晃荡都找不到,你们没用,还敢跟我扯这些闲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