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听说了没？就是小学里王老师的事！”
“这哪能不知道呢？村里现在都传遍了哩！你说那王老师平时瞧着精神头挺好的啊，这咋说倒下就倒下了？看来，这世上的事儿还真说不好！”
“哎哟，谁跟你说这个啊！我说的是另外一桩事，那王老师如今不是病了吗？据说他儿子王恒志担心会影响到学生们的功课，一大早就主动找到学校和村上。说是他爹如今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往后估摸着带不来课。你说，他要是不干了，这个位置空出来给谁呢？”
“给谁？你这话说的好笑，总归不就是村里有文化的年轻人，难不成还能轮到你我个大字不识的？不过……热闹还是有的看的，对吧？”
说罢，几个妇人停下手里择菜的手，抬起头，相互对视一眼。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一刻都在对方看到了同一种戏谑的味道。
最开始张口的妇人咧起嘴角，颇为幸灾乐祸道：“你们说杨春兰如今是不是……肠子都要毁青了？啊？哈哈哈哈~~~”
“旁人我不清楚，可我要是她，要是知道这事，估计都能呕得想一头撞树！”坐在她左边的妇人接话道，嘴角明晃晃露出嘲讽的意味，“想从前孩子们还在学校时，她杨春兰多趾高气昂啊。觉着跟周家定了亲就高人一等似得，处处看不起咱们，也不想想连周家平日里都低调再低调，她哪里来的大脸。我这辈子都记得她说我家大壮读书不行，往后一辈子都废了时的嘴脸！如今，她那有出息的儿子也不在村里待着？而且每天挣得工分还不如我家大壮多呢！”
那妇人说着说着，刚一抬头，就眼尖瞅见杨春兰正小跑着往这个方向来。
她勾了勾唇角，当即将手里的菜往菜篮子里一扔，猛得从木墩子上站了起来，主动笑着打招呼道：“哎哟，是春兰啊。这么急过来是为着小学老师的事吧？”
杨春兰原本打算当作没看到径直走过的，可脑袋一转，突然想到什么，她改主意停了下来，“怎么？你知道消息？”
“他们还在办公室里谈呢，一直没出来。”一听到说没确定，杨春兰顿时一秒都不想同她多打交道，抬步就准备离开。
大招还没出人就跑了，这哪儿行？
那妇人见状，赶紧出言挽留道：“春兰，你多坐会儿呗，跟大家伙多聊聊，走啥啊！你就是为着你家许彦吗？不是我李莺说大话，村里的消息论灵通，也就英子她妈能跟我们比比。你回去也是闲待着，还不如跟我们玩会儿，说不定坐着坐着就提前知道了哩！”
说罢，她赶紧转过身，对着其他妇人挤眉弄眼道：“姐妹们，你们说，对吧？”
且不说几人平时玩得好，形影不离，就是杨春兰从前仗着跟周家走的近，或多或少都有得罪过她们。
故而有了李莺开口，其他一个个得没有不应得，纷纷开口劝道：
“是啊，春兰，这些日子一直没咋见到你，我们都老想你了。”
“对啊，春兰，你说你家许彦咋教的那么优秀，不像我家那个皮小子，倔头驴一个。给我们传授传授方法呗！”
“春兰，来嘛，来嘛，你给我们讲讲，我们保证好好学。”
……………
或是出于想早点得到准确消息，或是她们几人的吹捧极大地填补了那些虚荣的空虚。
总而言之，杨春兰在犹豫纠结过后，还是娇矜地点了点头高傲的头颅，“行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不留下，那就太不给大家伙面子了。”
“不过，我还是要提前跟你们打打预防针，有些孩子天生就是来报恩的，还有些真的就是来……讨债的。一切都得看缘分，强求不来。”
“嗯嗯嗯，对，你说得都对！”
杨春兰所有心思都集中学校老师这件事上，压根就没有到她落座时，李莺她们齐齐都在翻白眼。
“春兰啊，看你这段时间一直往城里跑，是不是你家许彦的工作快要成了啊？要真是那样，可千万别瞒着大家伙啊，都是一个村住着，也让我们都沾沾喜气啊！”李莺抛出来这个话头，就好像真的只是好奇一般。
说着，还故意求认同般，环视一圈道，“姐妹们，你说对吧？”
“对啊，春兰，这种大喜事你可不能瞒！”
“我得个乖乖，许彦那孩子恁有出息啊，春兰啊，你的好日子要来了啊。”
“到底还是要多读书，这说进城就进城。不像我家柱子似得，天天就知道砍树做家具，全是辛苦活儿！”
…………
大家的彩虹屁一句接一句，说得杨春兰嘴角一个劲儿不自然都懂。
她佯装镇定得笑了笑，隐晦道：“大家都别瞎猜了，八字没一撇的事，我是为着别的事去的。”
“哎哟，春兰，这事就别瞒着我们了。说句不好听的，村里就是就是两条狗打架，我们都门清！你说你家，自从跟周家丫头退亲后，日子过得是一天不如一天！”
终于到了正题，李莺兴奋得恨不能仰天长啸，这么多年的怨气和怒火，可算有机会还回去了。
她紧紧抠住掌心，竭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憋不住笑出声来。
“没有的事，你别乱说！”杨春兰一张脸完全沉了下来，冷声反驳。
李莺可不在乎，她巴不得杨春兰能破防得更厉害。
装作没看出来对方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凑过去到身边，直接手指着杨春兰的脸色，扭过头同其他妇人们毫不掩饰道：“春兰还不信，我李莺说话一向诚实可信。不信，姐妹们，你们都看看，看看春兰的脸同之前相比是不是黑了好多？而且，那眼睛”
而后，她也不给杨春兰反应的机会，几乎是紧接着尾音，一把抓住杨春兰的手就往其他人面前带，“还有这手，你们看看，是不是短短几天就磨出了老茧？”
“哎哟，李莺你也是口无遮拦，咋这么虎呢！大家伙都到了这个年纪，就是孩子们都要娶媳妇儿成家了，咱们能不老吗？”一人赶紧故意接话，看似是帮着打圆场。
有了这话，杨春兰心里也稍微好受点了。
刚想开口还击几句，那头李莺就又抢先一步讲话了，“那是咱们，可不是春兰。咱们就是老黄牛命，一辈子辛辛苦苦，没个休息享福的时候。不像咱们春兰命好，之前许彦同幺幺定了婚事，那就跟坐了小车一样。压根都不用下力，村支书他们哐哐哐把自己家的东西往过去搬，哪还用得着春兰他们自己挣啊！”
“哦，原来如此啊~~”另外一妇人露出恍然大悟得神情，长叹道，“怪不得之前村里总有传言，说许彦是倒插门女婿！”
“你放屁！”杨春兰闻言，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猛得从木墩子上窜起来，怒声吼道！
李莺没心没肺笑道：“春兰，那话又是我们说的，是村里听来的。
你冲我们发什么脾气，有本事找说的人去啊！”
“再说，你家要是不从周家白拿那么多东西，能有闲话传出来吗？”
“我们退亲时都还回去了，谁占她家便宜了！”杨春兰死死盯过去，眼神里直冒冷气。
李莺完全不怂，“还？既然是还，那不还是拿了？”
“哎哟，好了，李莺你快别扎春兰的心了！如今把幺幺那个金疙瘩放跑了，我要是春兰心里都快呕死了。”一妇人道，“这要是没退亲，哪还用在这儿眼巴巴等啊，村支书自己主动就过去说情况了。到底还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说罢，她呶呶嘴，颇为理解得看向杨春兰，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情道：“春兰，你别听她们的，真的，我理解你！但没事的，谁家都能遇到事，咬咬牙，放宽心，慢慢的也就过去了哈！幺幺那种有福气的好孩子，确实，如果祖上没积德确实留不住，不怪你们。真的，都是命！”